灵山寺后山,一间清幽的禅房内。
无为子静坐于蒲团之上。他年近不惑,容貌却依旧俊美非凡,气质然出尘,又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冷寂。
骤然间,他心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喉头猛地一甜。
“噗——”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殷红的血珠溅落在素净的道袍上,宛如腊月红梅,刺目惊心。
他抬手,指腹缓缓擦过唇角血迹,非但没有惊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由小变大,带着难以言喻的癫狂与讽刺。
“咒术……被解了?哈哈哈……真是天大的讽刺!”他仰起头,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我寻觅了数百年的人,竟一直近在咫尺……”
笑声渐歇,化为一声饱含痛苦与思念的呢喃:“念念,我找到我们的女儿了。”
“你为何……不肯入梦来看看我?”
世人只知解那噬心咒,需以心爱之人心头血混合冰魄花。
却不知,此咒早经他改良,暗中掺入了自己的心头血为引。
真正的、不伤及施咒者的完美解法,其实有两种:一是挚爱之人与下咒者的心头血,加上冰魄花;
而另一种,只需挚爱之人的心头血与冰魄花即可。
但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中咒者与下咒之人,必须血脉相连。
如今咒术被破,反噬自身,恰恰证明了后者!
“盛卿欢……竟然是我的女儿!”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带着迟来了数百年的狂喜与无尽悔恨。
“我找了这么久的人,一直都在我身边……我竟亲手对她下了噬心咒!”
狂喜之后,是滔天的怒火与自嘲。
“虞昭,好一个虞朝长公主”他眼底翻涌着蚀骨的寒意。
“你竟敢骗我!利用我,对我的亲生女儿下此毒手,只为替你谋夺这天下?”
“我真是……愚不可及!!”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指节瞬间破损流血。
巨大的悔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起三百年前的误会,想起自己对师兄和念念的指控……
原来,他一直恨错了人,走错了路。
“师兄,我误会了你和念念数百年。
“犯下这弥天大错……我该如何弥补……”一滴混着血与愧的泪,自他眼角滑落。
但很快,那泪痕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取代。
他捂住依旧绞痛的心口——这是咒术反噬的代价,额间渗出细密冷汗。
“欢儿,”他对着虚空,仿佛在立下誓言。
“等着为父。待为父将这天下打下来,送到你面前,作为你的及笄礼。”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盘膝入定,开始调理体内因反噬而紊乱的灵气。
一条更为激进、却也目标明确的道路,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与灵山寺的冷寂悲怆截然不同,郡主府内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温馨。
“我不想喝粥。”盛卿欢拖长了语调,看着眼前那碗清淡的白粥,秀气的眉头蹙起,满脸都写着抗拒。
她昏迷多日,嘴里实在淡得厉害。
“不行。”云溯态度坚决,将粥碗又往前推了推,声音虽温和却不容置疑。
“你昏睡太久,脾胃虚弱,骤然进食油腻,于身体无益。”
盛卿欢立刻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司珩,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眨呀眨,配上那苍白虚弱的小脸。
委屈巴巴的神情足以让铁石心肠的人都软下三分。
“司珩……”她软声唤道。
司珩被她看得心头一颤,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好好,想吃什么师兄都给你买”。
小师妹向来深谙此道,撒娇卖萌,服软装可怜,偏偏生了张让人无法拒绝的脸。
“卿卿,乖,”他硬起心肠,柔声哄道,“先喝粥,明日师兄带你去醉仙居,想吃什么随便点,师兄请客。”
“可是……”盛卿欢试图拉拢这个“盟友”,小声抱怨,“我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了!”
司珩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痞气的坏笑,倾身靠近她。
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巧了,师兄我现在……也饿得能‘吃下’一整个卿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