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毕竟又发生了许多事。昔日的小将军经历了国破山河碎,又亲自打了复国之战——陆青泽不知道太多,他的梦只做到国破时的一半,但楚樾身上发生的惨事肯定只会多不会少。
所以这张脸上已经惨淡许多了。
眉眼黯淡,沉默安静,像一场大火后被烧得只剩摇摇欲坠的骨架的城楼。
察觉到目光,楚樾转过头来:“怎么了”
“没事。”
陆青泽没解释,放下这么一句话就转头离开。
楚樾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把煮好的面盛出来,给他装进碗里,端上了桌子。
——楚樾还是一如往常,跟他微妙地疏离。
吃过饭,楚樾就给他收拾屋子。收拾完屋子,就在他门口站岗。
他的确说到做到。
昨晚出事时他没在屋子里,之后他就向陆青泽承诺会一直守在他身边,不会再不声不响地消失。
在此之后,他的确没有再消失过,就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陆青泽。
陆青泽也再没见过鬼,楚樾的确把他保护得很好。
风平浪静了很长一段日子。
直到某天夜里,他做了个梦。
很奇怪的梦。
梦里不再是他前世的场景了,四周雾蒙蒙的,一片清晨时山野的露水味道。
耳边传来田野草木被风吹的声响,脚边是泥土的路。有公鸡引颈长鸣的声音遥遥地传来,这似乎真的是个清晨时分。
陆青泽环望周围,只见四野茫茫。
他茫然了瞬,随后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就见面前的路上竖着个有些破烂的木头牌子。
牌子摇摇欲坠,嘎吱嘎吱地响着,上面的字早已和牌子本体一样斑驳不堪。
【竹子村】。
上面写了这三个字。
很久都没人修缮过这块儿木牌了,雨水把它淋得惨不忍睹,上面写着的字都淌了墨下来,像牌子流干了血似的,瞧着惊心动魄。
陆青泽停驻一会儿,忽然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什么。
他又往前走去。
他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似乎是某位故人在他前面。
他往前一直走一直走,雾渐渐小了,气息也慢慢接近了。
他看见泥路两边大片大片的草,路上大大小小的石子,路边简陋的房子,棚子里吃草的牛,左手边第一个院子墙后有一棵长得拔高的梨树。
路上一直没人,走了很久,陆青泽在路边看到了两个人。
有个老头坐在一张小马扎凳子上,手里摇着蒲扇。
他面前,有个一身白衣的长发人影。
刚刚陆青泽感受到的故人的气息,就是这个人身上传出来的。
那一身白衣是长衣长裤,十分国风。
一件上衫长长垂到腿间,两袖也遮住大半手臂,只剩几根苍白手指露在外面。
那白衣人似乎是和老头说了什么。老头迷茫一会儿,立刻明白过来:“哦——你找那个啊!”
“嗐,那玩意儿没人当个宝了!我小时候就没人去扫了,现在杂草都比墓碑长得高了。从前倒是经常有人扫的……哎呀,都是从前的事儿了。这村子拆建好几次了,那玩意儿早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估计是在那堆杂草丛里吧,你顺这条路一直走,第一个路口往右去。”
“那儿有一片大空地,老李家拆了之后,那地儿就空出来了。是一大片杂草丛,总有小孩儿在那儿瞎玩,我有时候也赶羊去那儿吃草。那坟墓杂草长得比墓碑都高,肯定是被草埋在里面了,我几年前好像瞅见过。”
“要是那儿没有,肯定就是被那一片的谁家建屋子的时候,顺手就给拆咯。”老头砸吧两下嘴,浑不在意,“一个乱坟,又没啥讲究。烧点纸磕几个头,就给拆了呗。”
或许是老头对一个坟墓实在过于不尊重,像是在说随手拔掉一束杂草,陆青泽听得浑身不适,皱起了眉头来。
白衣人谢过老头,直起身来。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回过了头。
白衣人没有脸。
陆青泽一怔。
这是和陆青泽之前梦到楚樾时一模一样的状况,白衣人的脸一片模糊,被雾蒙了一大片。
白衣人瞧见他,笑出了声来,声音嘶哑难听:“啊呀,太子殿下。”
他认得陆青泽。
陆青泽眉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