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啧”了一声,道:“欠人酒钱的事儿,我怎么能忘呢?”
“哦?那你打算如何还?”卫姝打趣道。
“那自然是,卫长史以后的酒钱都包在我身上了。”郭嘉扶了扶头巾,爽快地说道。
卫姝轻哼一声:“怕不是你自己想喝吧?”
“嗯。。。。。。也不算说错。”郭嘉指着街边的一家酒肆道,“今日我请客,卫长史可愿赏光?”
卫姝道:“郭祭酒亲自相邀,我自然是愿意的。”
二人于那酒肆的第三层靠窗处落座。卫姝一只手撑着头,看向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道:“当初我要向曹操引荐你,你推脱不肯,偏要隐居,可如今还不是在曹公手下做事?”
郭嘉吃瘪,举起双手,装作投降状,“卫长史慧眼,早早就识得英雄。哎,我实在是。。。。。。自愧不如。”
郭嘉边说边叹气,语气讨打得很。
这个人就是这样,第一次见面也是如此放荡不羁,卫姝懒得与他计较,自顾自地喝着酒。
郭嘉却忽然凑过来,问道:“你不好奇,我隐居这几年都做了什么?”
“隐居就是隐居,无非是种种菜读读书嘛,难不成你在。。。。。。修仙?”卫姝好整以暇地揶揄道。
郭嘉却一点儿也不恼,反而拍手笑道:“与卫长史说话,就是比其他人有趣。”
不过卫姝倒的确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对郭嘉的了解,大半来自于那些神算鬼谋,而他隐居的日子都在做什么,后世的书中也没有记载。
卫姝假装不在意地问:“既然不是修仙,我猜你在周游四方,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
语毕,郭嘉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里忽然多了份惊讶,他看了卫姝半晌,道:“若非你就在我眼前,否则我真要怀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卫姝噎了一下,还真让她给猜中了。郭嘉能有如此长远的战略眼光和精准的洞察力,只隐居在山里种田是不可能的,见多识广才能把握人心呐。
不过郭嘉刚刚居然把她比作虫子,卫姝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道:“我既然是蛔虫,那你可要小心了,早晚让你腹痛。”
郭嘉哈哈一笑,叹道:“哎,几年不见,卫长史不仅不叫我先生了,倒是想害我,亏我还一直记挂着你的恩情。”
先生,是卫姝第一次见到郭嘉时,不小心说漏的嘴。眼下已成同僚,卫姝自然是不便如此称呼的。
于是她有意岔开话题道:“郭祭酒不如与我说说,路上的见闻?还有前些日子见了曹公,作何感想?”
郭嘉收敛起玩笑的神色,说道:“曹公真吾主也,日后必成大业。不过我还是好奇,你是如何在他起兵之时就未卜先知的?”
郭嘉的问题太尖锐,卫姝无法作答,只得道:“商人的直觉罢了,什么货物能赚钱,什么货物会赔钱,一个优秀的商人必须识别得出来才行。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所幸郭嘉虽然智谋无双,却没经过商。所以卫姝面不改色的一番话却也糊弄过去了。
“那卫长史以为,这天下诸侯,除了曹公以外,还有谁算得上英雄呢?”郭嘉随意地斜靠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瞧着卫姝。
这问题问得太宏大了,卫姝心里清楚答案,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眼下刘备下落不明,孙策还未能脱离袁术。汉末三足鼎立的另外两个关键人物还未真正显露出他们的实力。
卫姝道:“我跟随曹公多年,自然是只认曹公一个英雄的。至于其他人,袁氏兄弟二人虽家世显赫,兵多粮足,却难以称得上是英雄。荆州刘表,徒有虚名,亦不足挂齿。至于刘璋、张鲁、韩遂等人,俱是平庸之辈。”
卫姝答得巧妙,郭嘉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却闪烁出玩味的神情,“刘备刘玄德,卫长史如何看他?”
“啊?”卫姝怔了怔,才道,“确实是仁德之人,不过已是曹公手下败将,现如今杳无音信,人间蒸发了一般,郭祭酒为何想起他了?”
郭嘉放下酒盏,眸光微闪:“你休要瞒我。刘备是个有野心的,又擅长笼络手下,别看他现在毫无起色,日后必不久居于人下。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果然,郭嘉是不好糊弄的。
卫姝露出无奈的神色,笑道:“郭祭酒还想问何人?我必诚心相告。”
“孙坚之子孙策。”郭嘉看卫姝面前的酒杯已空,抬手为她斟满,轻轻推了过去。
“暂时屈居袁术之下罢了,孙坚的老部下亦是他的资本,听说性格幽默爽朗,又武艺高强,说不定有一日会成为曹公的劲敌呢。只是。。。。。。”卫姝说到一半,顿了顿。
却听郭嘉接道:“只是。。。。。。轻而无备,易结仇于人,早晚死于刺客之手。”
此话一出,卫姝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撼。郭嘉令人叹为观止的神预言,她终于亲身体会到了。
原以为郭嘉对孙策之死的猜测,是到了官渡之战开始前才产生的,谁知竟这么早吗?
卫姝凭借着穿越者的优势,能够看破一些门道,可在真正的智慧面前,她只觉得自己相形见绌。
不过郭嘉好似真的把她视作知己一般,又叫了一坛酒,兴致出奇的高。
他们就这样看起来很随意地聊着,可若细听,俱是语出惊人,与这酒肆和周边的街市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