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峰的晨雾还未散尽,守静堂外的青竹已沾满露珠,在微风中簌簌作响,仿佛在低语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堂内,药草的苦涩与竹叶的清香交织成压抑的氛围,田不易拄着赤焰仙剑站在张小凡榻前,肩臂的毒斑已蔓延至锁骨,紫黑色的纹路在苍白皮肤下如同狰狞的蛛网。他望着儿子毫无血色的脸,眼中翻涌着痛苦、愤怒与决绝,那柄曾斩妖除魔的赤焰仙剑,此刻剑身竟隐隐透出不祥的暗红。
“师父,”宋大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握紧了手中的雷泽葫芦,指节因用力而白,“掌门师伯封锁了玉清殿,还召了水月大师和曾叔常师叔……大竹峰的弟子,不能再等了。”
田不易缓缓转身,赤红的双眼扫过堂下弟子。吴大义、郑大礼、何大智、吕大信四人肃立如松,尽管身上还带着通天峰大战的伤痕,眼神却同样坚定。苏茹倚在门边,手中攥着一方染血的帕子,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丈夫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大竹峰与青云千年的羁绊,将在今日彻底斩断。
“都准备好了?”田不易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准备好了!”宋大仁上前一步,“弟子已按您的吩咐,联络了风回峰、朝阳峰的旧部,他们愿追随大竹峰脱离青云!还有小竹峰的几位师妹,也对掌门师伯的做法心有不满……”
“小竹峰?”田不易眉头微蹙。
“是陆雪琪师姐暗中安排的。”曾书书从门外匆匆走进,他衣衫凌乱,额上还带着奔跑后的汗珠,“雪琪师姐说,张师兄的事,她不能袖手旁观。她已说服小竹峰几位师姐妹,愿以‘探亲’为名,随大竹峰同行。”
“雪琪丫头……”田不易心中一动,想起昨日守静堂内那滴落在小凡手背上的泪。他看向门口,陆雪琪正缓步走入,水绿衣裙在晨风中轻扬,天琊剑斜倚肩头,剑穗上的冰晶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却燃着一团不容动摇的火焰。
“师父,”陆雪琪对着田不易微微躬身,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弟子愿追随大竹峰,护张师兄周全。”
“好!”田不易重重一拍赤焰仙剑的剑柄,剑身嗡鸣,“大竹峰上下,今日便与青云恩断义绝!从今往后,我田不易行事,只问本心,不问正邪!”
“师父!”苏茹惊呼,却被他眼中的决绝震慑。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大竹峰弟子听令!”田不易声震屋瓦,“宋大仁、吴大义,率风回峰、朝阳峰旧部,断后阻敌,拖延青云追兵!郑大礼、何大智,带弟子设伏鹰愁涧,断焚香谷退路!吕大信,护送师娘与受伤弟子先行,前往南疆十万大山汇合!”
“是!”众弟子齐声应诺,声浪震得堂梁灰尘簌簌落下。
“陆雪琪、曾书书、林惊羽,”田不易的目光转向三人,“你们三人,持我大竹峰令牌,联络青云山各峰弟子。凡是不满掌门师伯所为者,皆可随行!记住,我们只为护小凡周全,不为争权夺利!”
“弟子遵命!”三人异口同声。
就在这时,榻上的张小凡忽然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众人心中一紧,连忙围拢过去。只见他眉心处那点微弱的金芒,竟如同风中残烛般重新亮起,虽不明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他的睫毛轻轻颤动,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师父……别……别去焚香谷……”
“小凡!”田不易虎目含泪,扑到榻边握住他的手。入手冰凉,却有一丝微弱的真元在掌心流转。他这才惊觉,儿子体内的天书本源竟在情绪激荡中苏醒了一丝!
陆雪琪的天琊剑突然出清越的剑鸣,剑身幽蓝光芒大盛,竟主动分出一道剑气,注入张小凡眉心。那道金芒如遇甘霖,瞬间明亮了几分,张小凡的呼吸也随之平稳了些许。
“天琊剑……在帮他!”曾书书失声惊呼。
“雪琪丫头,你这天琊剑……”田不易看向陆雪琪,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陆雪琪低头凝视着天琊剑,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弟子也不知……只是见张师兄有难,剑便自行护主了。”她顿了顿,抬头时眼中已恢复清明,“师父,张师兄体内的天书之力,似乎在与天琊剑产生共鸣。或许……它能助我们对抗焚香谷,甚至……那噬星魔尊。”
田不易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看向张小凡眉心那点金芒,又看了看周围弟子坚定的眼神,猛地站起身:“好!既然天书选择了我们,那便由我们护它周全!传令下去,即刻出!目标——鹰愁涧!”
通天峰议事厅内,气氛同样凝重。道玄真人端坐主位,素白道袍上的血渍已洗净,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他面前摊开着一幅青云山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几处关键位置:鹰愁涧、黑森林、清心竹海。
曾叔常拄着龙头拐杖,面色凝重:“掌门师兄,田不易那老匹夫,竟敢公然叛出门墙!大竹峰弟子已集结完毕,正朝鹰愁涧方向而去!风回峰、朝阳峰的旧部,也有不少人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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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道玄的声音平静无波,指尖在地图上鹰愁涧的位置轻轻一点,“田师弟护徒心切,又被焚香谷威胁,做出此等决定,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水月大师冷哼一声,她一身素衣,面容冷峻如冰,“他这是要拉着整个青云陪葬!大竹峰脱离也就罢了,还煽动其他弟子,其心可诛!”她看向道玄,眼中带着质问,“掌门师兄,你为何要答应焚香谷的条件?为何要将张小凡送去那龙潭虎穴?”
道玄缓缓抬起头,目光与水月大师冰冷的视线相接:“水月师妹,你以为本座愿意?”他苦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田师弟中毒已深,大竹峰无力护小凡周全。焚香谷的‘八荒火龙阵’虽是虚言,却也是眼下唯一能暂时压制魔尊窥视的手段。本座答应他,实则是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曾叔常皱眉。
“不错。”道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田师弟欲在鹰愁涧设伏,阻焚香谷护送小凡。本座便顺水推舟,让他以为能掌控全局。实则,鹰愁涧早已被本座布下‘七星锁魂阵’的残阵,只需稍加引导,便能成为困杀田师弟的陷阱!”
“你……”水月大师脸色微变。
“水月师妹,你误会了。”道玄的声音陡然转冷,“本座并非要害田师弟,而是要借他之手,试探焚香谷的真正实力,同时……为小凡争取时间。”他看向曾叔常,“曾师弟,你风回峰的‘两仪微尘阵’残卷,可曾备好?”
曾叔常一愣,随即点头:“已按掌门师兄吩咐,藏于鹰愁涧东侧石洞中。”
“好。”道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待田师弟与焚香谷在鹰愁涧交手,你便启动微尘阵残卷,扰乱战场,为本座争取启动‘诛仙剑阵’残阵的时间!记住,只许干扰,不许伤人!”
曾叔常心中一凛,这才明白道玄的深意——他并非要铲除大竹峰,而是要利用田不易与焚香谷的矛盾,制造混乱,趁机启动诛仙剑阵残阵,既能重创焚香谷,又能暂时逼退噬星魔尊!
“掌门师兄,”曾叔常犹豫道,“如此一来,大竹峰弟子恐有损伤……”
“本座心中有数。”道玄摆了摆手,“田师弟护徒心切,不会轻易涉险。至于其他弟子……若他们执意追随,便让他们看清何为真正的‘正道’吧。”
就在这时,普空大师手持降魔杵,缓步走入议事厅。他面色依旧苍白,但神情却比之前平和了许多。“道玄掌门,”他双手合十,“贫僧感应到鹰愁涧方向魔气与佛气交织,恐有大劫将至。”
道玄起身相迎:“普空大师来得正好。本座正欲请大师出手,以佛法护持张小凡,助他抵御天书反噬。”
“阿弥陀佛。”普空大师颔,“贫僧愿往。只是……”他看向地图上的鹰愁涧,“田不易已布下陷阱,焚香谷亦非善类,贫僧此去,恐难护周全。”
“大师放心。”道玄从袖中取出一枚青色玉佩,递给普空,“此乃‘青冥令’,持此令者可调动青云山后山‘清心竹海’的守护灵竹之力。若遇危险,大师可引灵竹之力护体,或可保无虞。”
普空大师接过玉佩,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灵力,点头道:“多谢道玄掌门。贫僧这就前往鹰愁涧,与张施主会合。”
“大师且慢。”道玄叫住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古朴的帛书,“此乃《天书》前三卷融合法门,乃普智师弟毕生心血。若张施主能参悟其中奥妙,或可掌控天书之力,化解魔源共鸣。”
普空大师接过帛书,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普智师弟的……遗物?”
“正是。”道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本座欠他一个交代,也欠小凡一个交代。望大师将此物交予小凡,助他度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