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郭外嗡鸣的杀喊声愈发大了,想来洛阳城内已然沦为战火废墟,这紫微宫里几载未了结的祸事,也该有个尾了。
似是李予亦有所感,杨知微偏头闻得他骤然扬起的声色。
落在她处,已然因距削淡几分。
“不错!俱是他父女二人之过!”李予忍不住朝前,拨开挡身于前的兵马,望向执刀挺立丶面若寒霜的殷素。
“阿姊,当年我困于涿州脱不开身,亲望着陈平易带大军闯入幽州境内,我本求着他们留下阿姊与义父义母命,可他们骗了我,他父女二人血脉相承,最善欺诈,陈平易已死,阿姊该杀了他们!杀之以为义父义母报仇!”
“不要——”
“二娘不要。”孙若絮随着殷素朝前动步的身而前移,一双泪眼骤然冷然,冲着李予怒骂:“你有何资格立着说话,我与我们没什麽两样,甚至更要下贱万分,该死之人是你!是你既贪念皇权又舍不去美人,是你害得一切终沦落成此态!”
“如今还作此无辜姿态给谁看?若非你母亲勾结朝臣丶与郭成礼合谋,李存季岂会起兵伐幽?若非你李予亲自传递开关之讯,幽州何至于毫无防备!皆是你之过,万般罪责皆应由你一人承担!”
须臾,她被扯力拉住,摔伏于地,可她却忽而撑掌笑起来,“哈哈哈哈……”
“纵殷素不杀你,你也丶你也活不久了。”
孙若絮借着一股力起身,踉跄着步子立稳,欲去拉抱走倒地的阿耶,却见一柄长刀忽地贯穿他腹背,刀柄之上的指骨,没有再毫不留情地连刀抽开,而轻飘飘松了掌。
殷红鲜血曝满地,孙若絮抖着指,泪似乎凝在面中,连声都发不出了。
殷素从始至终一句话未语,径直盯着李予,脚步越过几重尸身,她双手已无兵刃,可李予身後相围的白刃不减万分。
“你说,殷素会杀了他麽?”杨知微眯眸,笑问钟希音。
岂料被捉来的女娘一怔,很快欲挣扎着过去。
“你不是李衍商的人麽?”杨知微掀起眼皮望她,低凑近问:“怎麽,对李予动了真情?”
她移目远望,指着那两道快靠近的身影,忽而指尖一点,“你瞧,殷素在意之人来了。”
马上紫衫似云,正与杨继一齐过道上阶,沈却自然望清殷素面颊间所染血迹,不由指节一紧,夹紧马腹。
暗沉的黑云彻底笼罩宫阙,昏光消散的那一刻,无数双眼,望着李予眸中溢出欣喜笑意,他略过四周兵马与未消的战火,朝殷素趋步而去。
“阿姊,我很想——”
未完音调与捅进腹部的薄刃一道沉闷。
“……你啊。”
殷素指腹力度不停。
什麽是恨,什麽是仇人,悉数分不清了。
活着追逐一生,到头来竟俱是一场空,什麽朋友亲人,什麽真相假意……
“你该死啊,当年的罪孽你半分都逃不掉!是你放任他们入涿州,是你眼睁睁望着幽州沦为如此模样!”殷素胸腔起伏,额角青筋隐露,却忍不住刺向他一刀又一刀。
“陛下!”相围兵马红着眼举刃朝前,李予却忍着吐血冲动,擡手按後,低道:“退下。”
“知道这些年,我如何过麽?凭什麽你们安稳度日,我却活得不成人形连名姓也失。”
“凭什麽?”
“凭什麽!”
殷素深捅入,又狠抽出刀,万分冷静着不叫自己失控。
可眼前的李予,鲜血自唇角溢出,攥紧她袖摆,几乎快被捅成筛子。
“阿姊……我欠你一句丶抱歉……但我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