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清霜”剑,终究还是没能见了血。
剑回鞘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声叹息,还没落地就被这满院的锣鼓喧天给吞没了。
周文轩松了一口气,那样子像是刚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他甚至还甚至想伸手拍拍我的肩,以示安慰,手伸到半空,触到我身上那股子死一般沉寂的寒意,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凌姑娘,多谢。”
谢什么?
谢我不杀之恩?还是谢我成全了这对璧人的体面?
我没理他。
那一刻,我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连同那股撑着我走下山的怒火,一并被抽干了。
我就像是一个被戏班子临时拉来凑数的小丑,戏还没开场,就被人告知既然是个哑巴,那就在角落里待着,别坏了角的兴致。
我是该走的。
按照那点仅存的自尊心,我此刻应该转身就走,走得潇洒利落,绝不回头。
可我的脚像是生了根。
又像是被那漫天的红绸给绑住了魂。
我没走。
我鬼使神差地,寻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那是一个紧挨着廊柱的偏桌,桌上已经坐了几个划拳喝酒的江湖客,没人注意多了一个形容枯槁的小道姑。
我坐了下来。
屁股挨着板凳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真的。
凌微,你在等什么呢?
等他看见你?等他突然悔婚?还是等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你还在清心观的柴房里,师父正端着热粥喊你起床?
桌上有一壶酒。
酒壶是上好的白瓷,画着鸳鸯戏水,喜庆得很。
我没拿杯子,直接拎起酒壶,仰头就灌。
平日里我是不喝酒的,师父说酒能乱性,也能乱心。今日我却觉得,乱了也好,乱了,就不疼了。
酒液入喉,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甘醇。
辣。
真辣。
像是一把烧红的小刀子,顺着喉管一路割下去,割得我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咳咳咳……”
我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伏在桌上剧烈地咳嗽。
旁边的江湖客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挪了挪屁股,大概是觉得我这副穷酸样,晦气。
我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不远处的高台。
那里,才是人间。
苏世安正被人围在中间。
他手里端着金杯,脸上的笑意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也不显得冷落。
他微微侧身,替身边的新娘挡去了一位宾客递来的满杯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动作行云流水,体贴入微。
我以前怎么没现,他这么会疼人呢?
哦,我想起来了。
他也曾这么疼过我。
那年上元节,山下灯会,我贪玩被人挤掉了糖葫芦,委屈得直掉金豆子。他也是这般,侧身将我护在怀里,隔开了拥挤的人潮,然后变戏法似的,又塞给我一串新的。
那时候他说:“微儿别哭,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