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
可她不懂。我的心,早已不在清心观,不在南屏山。它跟着一个叫苏世安的人,去京城走了一遭,如今,正在回来的路上。
在它安然无恙地回到我胸腔里之前,如何能静?
第五日,黄昏。
我终究是没忍住,抄完了第十遍《清静经》,便借口散步,一个人溜下了山。
我走得很慢,沿着那条熟悉的石阶小路,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我们初见时的亭子。
我对自己说,我只是去看看风景。今日的晚霞,想必是极美的。
是的,极美。
夕阳正沉入西边的群山,将天边的云层烧成了瑰丽的紫红色,一层一层,像是神女抖开的锦缎。群山的轮廓在暮色中变得温柔,像一幅泼了墨的山水画。
我就在那亭子里坐下,看着山下的那条路,在愈浓郁的暮色中,变成一条蜿蜒的、模糊的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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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吹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和一丝凉意。
我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膝上,心里空落落的,又满胀胀的。
我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等到天边的最后一丝红光也被墨色吞噬,等到山间起了薄雾,等到我的手脚都有些冰凉。
我心里那个声音对自己说:回去吧,初真。或许,他路上耽搁了。或许,是明日。
可我的脚,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就在我几乎要彻底失望的时候。
“笃,笃,笃……”
一阵极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顺着山道,从下面传了上来。
心,停了。
不,是擂得更响了。
一下,又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撞击着我的胸膛,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是马蹄声。
不是送信的薛痕那般急切,也不是山中樵夫的骡子那般零落。那声音沉稳、从容、坚定,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我“霍”地一下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山路的那个拐角,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自己狂乱的心跳。
终于,一个身影,在暮色中缓缓浮现。
一人,一马。
依旧是那匹神骏的白马,依旧是那一袭胜雪的白衣。
只是那白色,不再是纤尘不染,而是沾染了长途跋涉的风尘,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灰扑扑的。
马上的人,也清瘦了些许。
那张曾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轮廓似乎更清减了,下颌的线条也愈分明,面容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意。
可那双眼睛……
当他的目光穿过渐浓的暮色,穿过薄薄的山雾,精准无比地落在我身上时,那双眼睛,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一颗星辰,都要明亮。
那里面,翻涌着我看得懂,也看不懂的,太多太多的情绪。
有压抑了太久的深情,有无法言说的歉然,有劫后余生的疲惫,更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勒住了马。
马儿温顺地停下,打了个响鼻。
他就那么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目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地锁在原地。他仿佛要用这一眼,将我这一年来的所有变化,都刻进他的眼底,烙进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