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英当即会意,思索片刻后答道:“王爷放心,府中消息素来看守得很紧,依照您的吩咐,外出采买皆只用亲信之人,也从未透露是王府中人,应当不会有人知晓琉桐姑娘所用何药……王爷是怀疑鸠穆平?”
顾元琛摇头:“倒是不疑他,只是事在人为,即便想的法子再滴水不漏,再算无遗策,也怕人身上出了差子……”
洪英正屏息听着,却见顾元琛忽然神思飘远,心中暗叹了一声,这几日王爷每每想到与姜眉有关的事,便是如此,只怕是想起了那个吴虞吧……
“王爷说的是,毕竟府中日常采买数众,倘若被人日夜盯梢着府中车马,却也难防……属下再去查明。”
顾元琛目光移向案侧的金签,沉声道:“不必,把纪凌错带来。”
他已经有多日不曾“关照”过纪凌错,让人前来,本是为追问金签之事,可是一想到姜眉,一想到他的皇兄,顾元琛心中便阵阵怨毒,又让洪英代他抽了纪凌错两鞭。
“都是因为你!”
顾元琛切齿骂道,忽又觉得一阵炫目,何永春连忙为他奉茶,将椅子搬来院中便他坐下。
缓了许久,顾元琛才冷冷问道:“把你当日行刺赵书礼前后经过详细说来,可疑的人或事都不能遗漏——本王可以告诉你她近来如何。”
纪凌错虽被医治好了伤,可是日日被锁着不见天日,又被灌着卸软筋骨的汤药,人也有些恹钝,良久才抬起满是刀疤的脸,怨恨地看着顾元琛。
“阿姐如何了?你先告诉我,我再开口。”
顾元琛想到姜眉,却只想到她昨日对自己一番虚情,而后想起芙英,想起今晨听到宫人的窃窃私语,只觉阵阵心寒,一时幽怨与愤恨交织。
“她好得很,正与天子恩爱缠绵,如胶似漆着,轮不到你来关心?”
纪凌错却大声嗤笑:“轮不到我?那你呢?敬王爷,你又能做什么呢?”
这句话恰戳在了他心伤的最痛处。
眼见顾元琛掐在椅上的手指存存泛起青白,何永春忙叱骂道:“你怎还想着寻死之事,王爷说了不会轻易杀你,你便也别想着能得个痛快了断,挨打的时候,你可想好了自己身上能养好伤是谁换来的!”
这言一出,纪凌错倒也埋下了头沉默不语。
那日何永春对他说的话,他终究是听进去了,并且在心中愧悔着。
只是他不后悔入宫去寻姜眉,只后悔没能在被擒时了断了自己,反成为她的负累。
“顾元琛,我不想同你说话,”他低声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他,并且你要替我向阿姐带一句话。”
纪凌错微微抬起缚着重枷的手,指了一下洪英。
“本就是洪英问你,王爷日理万机,还有闲心听你啰嗦么?”
顾元琛面色愈发阴沉,何永春生怕他再动怒伤了眼睛,连忙骂道。
“还想让王爷给你带话进行宫去,你倒是好大的面子!”
正欲搀扶顾元琛离开,却听得身边人一声极为哀然疲累的叹息。
“可以。”
纪凌错也一时茫然,没料想顾元琛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那,那你要保证,不论是什么话,你都会原原本本转达。”
顾元琛未再回应他,默默离开了,他被何永春搀扶着,恍惚间走到了琉桐和小莹住的小院,想入内探望,却依旧被琉桐婉拒了。
小莹知道他近日来心情极差,恐他不满,便代替琉桐来见。
见她面容憔悴的模样,顾元琛恍惚间又想起了姜眉在他面前一时温情一时怨恼的模样,猛地别开眼。
他未多说什么,也不想再问缘由,只让她们照顾好自己便是。
行至半途,顾元琛忽停住脚步,如下定决心一般,对何永春低语:“本王不会再念及一丝一毫儿女情长之事了,这些事与本王再无干系了!”
而后,便是一言不发,又回到书房埋首政务,直至洪英前来复命。
“属下将他所言悉数记下,整理后又核对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还请王爷过目。”
顾元琛接过细读,轻念道:“内宅图?”
“是,王爷,那小子说是雇主给他的,方便他潜入赵相府邸,只是那原图已经被他毁了,属下按照他的描述重新绘制了一份。”
“哼,赵书礼这老东西,一把年纪倒是姬妾不少,比皇兄后宫里的女官都多。”
他讥笑道,忽神色一凝,似是想起了什么,问洪英:“当时本王离京,是后来才听说,赵书礼夫人死后不久,他就续弦了?”
“确有此事……当时王爷还未至燕州,故而赵相并不知情,喜礼虽简,却也发了帖子到王府。”
“娶了哪家女子?”
“王爷……不是另娶,是抬了一房平妻。”
一时间,三人都有些恍悟,觉察出一些不对来。
顾t元琛便命洪英去详查此女身份,又特指了一个秘卫回京,去查探赵书礼的家宅之事。
“……他说什么了?要带什么话给她?”
洪英面露难色,回禀道:“王爷莫怪……纪凌错说,‘阿姐不必在意我,我是生是死与你无关,你平安便是,只当我是一个死人就好,不要……’”
洪英顿了顿,轻声道:“他说,让姜眉当他已经死在王府中,今后不要再受王爷胁迫。”
“什么东西?就不给他带,真是想的美!”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