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壑郎。”严问晴皱着眉拿起那盒香料,“我怎么觉着这香药里一股子怪味?”
李青壑看不得她苦恼,忙拿过香料仔细嗅闻,终于从其中闻出一点儿油腥,立刻想到自己买的那堆小吃点心,心虚地觑看严问晴的面色,见她似乎没有察觉,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连声道:“定是那商家以次充好,且等我找他换了去!”
言罢,急急叫停马车,一跃而下,奔向香铺。
人刚走远,严问晴便唤来凝春紧跟着下车。
行走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依旧不能驱散孟蝶心中的恐惧。
她疑神疑鬼地贴着墙根走。
自那日李小爷为她赎身却将她径直撇下后,孟蝶确实过了几天自由的日子,可她母亲亡故,父亲是个豺狼,听闻她脱离奴籍,张罗着把年轻貌美的她再卖一次,挣够后半生的养老钱,孟蝶岂能依他?遂逃出家去,可那所谓的父亲雇佣了一帮人,成日在街上闲逛,一瞧见她便要将她绑回去“成亲”。
她险之又险地脱身两回,如今已成惊弓之鸟。
余光里瞥见一道黑影向她逼近,孟蝶吓得扭头就跑,跑出好一段路才缓神四望,不见有可疑之人方松一口气。
待她攥紧手中米袋欲折身返回时,一只大手猛地从黑暗中探出。
米袋掉落,陈米撒了一地。
三四个汉子拿住不过十几岁的小娘子,堵住她的嘴趁乱在她身上揩油,孟蝶又气又急,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想到自己恐怕要被父亲“嫁”给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忍不住落下泪来。
“做什么呢?”
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如闪电般劈开混乱绝望的黑漆漆小巷。
掐着孟蝶细腰的手立马抽回,规规矩矩地控住她。
“这小娘子跟她爹闹脾气逃婚,咱们都是一个村头的,带她回去成婚,不慎污了贵人眼,请贵人恕罪。”
孟蝶闻声,更死命挣扎起来。
她奋力抬头,试图向来者求救,可在看清站在明光处如仙子一般的人是何模样后,绝望再度涌来。
是严娘子、竟是严娘子。
孟蝶一想到前不久还在她归宁的大好日子捣乱,她岂会救自己?
可她实在是别无他法。
只能听户老板给指的那条明路,在严家门口蹲守归宁日必然会到的李小爷。
报应,这都是报应。
孟蝶没了精气,颓然地低下头,默默垂泪。
可她却听见冷厉的声音道:“本朝律法有言,将亲女典卖为妻妾者,杖五十。我今日恰好得闲,不如随你们一道瞧瞧,这是什么样的金玉良缘,能叫新娘子拼死挣扎。”
这帮人不认得严问晴,也看得出她绝非寻常人,见她铁了心要插手这件事不敢冒犯,只好讪笑着松开桎梏。
得了自由,孟蝶却不知何去何从。
她瞧见严娘子朝她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
孟蝶微顿,随后飞一般扑向严问晴,方才拼了命的挣扎,已不剩多少力气,脚下一软,便跌到严问晴怀中。
“没事了,走吧。”
孟蝶感受到一只柔软的手抚上她的后脑。
她忽然想起,自己闹事的那一日,也是严娘子一句“快去快回”一锤定音,才让她得归自由身。
孟蝶一头扎进严问晴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哗”一声,车帘被掀开,阳光流淌进车厢,而后又瞬间消失——车帘被人猛地拉了回去。
李青壑再度掀开车帘。
终于确认,车里边坐在晴娘身边的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伶不是他的幻觉。
“你怎么在这儿?”
李青壑不耐烦。
语气冲了些,便见孟蝶瑟缩一下,默默往晴娘怀里躲,晴娘还顺势揽住她的肩头,微微侧首轻挨着她的额顶。
李青壑看得眼睛都直了。
什么情况?!
“……少夫人听孟娘子会弹月琴,想聘孟娘子为她奏乐,来回车马劳顿,不如就在栖云院住下。”
凝春解释着。
李青壑却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他很想表现得非常大度,不就是请个乐师在家弹琴吗……
这厮手往哪放呢!
还蹬鼻子上脸了!
晴娘的腰是你能搂的吗!
李青壑瞪大的眼睛里直喷出火,可他越是凶神恶煞,孟蝶就靠晴娘越近,偏晴娘就是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