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问晴忙闭了口,却似往心头闷火上加了一把柴,猎猎灼烧着五脏六腑,更胀得心酸。
这话听得李青壑一头雾水。
只是严问晴未将话说得明白,李青壑又被她为左明钰说话的决然态度吓住,惊怒交加,眼儿一圈立时酸胀得厉害,也顾不得思索这话什么意思,紧追过去质问道:“你一定要与他站一块吗?”
“我合该与你站一块。”严问晴步子不停,“可你也说了,不过是假夫妻做不得数。我同他自幼相识,情分较你当然更深厚。”
“哪里不作数!”李青壑急到不择言,“白纸黑字,婚书尚在爹娘处,我向他们讨来给你瞧。”
“是极,是极。”严问晴点头,“谁不知道口说无凭?今儿你说拿我当姐姐,明儿又说咱们是夫妻,后儿瞧我不顺眼了,逼着把我撵出去,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是、你这是对我妄加揣度!”李青壑也委屈了。
严问晴冷着脸道:“不过是有样学样。”
“你就是!”李青壑气得声都抖了起来,“你就是向着他!”
“我谁也不向着。”严问晴道,“只看不惯有的人朝三暮四、口是心非。”
李青壑穷追不舍:“谁朝三暮四了?”
他急到要剖心般说道:“我一门心思在哪儿,你真是瞧不出来吗!”
“那我究竟是你的谁?”
已至栖云院门前,严问晴终于扭头正眼瞧他。
“我、我……”李青壑喉结不住滚动着,两手紧紧攥住胯衣,奋力将那话往外。
呼之欲出。
严问晴却没耐心等他费力挤出一个不知真假的答案,好似她一步步紧逼出来似的,恁没个意思。
她转头往院里去。
也是奇怪,今日栖云院外头竟多了两个衣着喜庆的小童等候,原本瞧见他们往这儿来,是要堆着笑上前的,但见少爷少夫人正吵着,立马噤若寒蝉,立在两侧不语。
严问晴虽有些纳闷,不过正在气头上,无暇思索许多。
待她推开门去,却见花团锦簇映入眼帘。
道旁摆着一列郁郁葱葱的蔷薇灌木,开着粉的、黄的小花,一蓬蓬小巧可爱,廊下间杂着各色牡丹,似绒绒花塔,更有春兰舒展其间,齐齐在严问晴面前盛放。
早上出门时,院里不过几树垂丝海棠。
这些带着盆的花儿从何而来是显而易见的。
李青壑在她身后轻声道:“我教你出来,是有好东西给你瞧。”
美景在前,严问晴心里软了几分,可吵了一路的嘴,软下的心肠又被怒火炙烤得刺痛,挤不出丁点儿软话。
“你已给了我好瞧。”严问晴心头火烧得厉害,只能冷着声,“我不想再看到你。”
言罢,目不斜视地穿过重重花海。
李青壑眼周涨红了一圈,泪珠子勒在睫羽前,强忍着不想往下掉,奈何一波一波的酸意不断挤出咸涩的眼睛水,不住把蓄在眶里的眼泪往外推。
他转身一脚踹翻了道边的花盆,盛开的棠棣花儿轰然倒地,缀着朵朵可爱黄花的枝桠折断,落得到处都是。
李青壑蹲在横倒的花盆边静默埋头,像个石雕。
许久才没忍住溢出两声哽咽。
好似在哭他精心侍弄的花儿被不懂怜香惜玉的恶人践踏了。
这翻天的架势,谁也不敢上前劝解。
哪个晓得好面儿的少爷会不会觉得叫人看了笑话从而迁怒。
直到前头热闹暂歇,竹茵才跑去请杜夫人。
“你是说,晴娘把青壑骂哭了?”杜夫人愕然地看着竹茵,没忍住笑了起来,“倒是出了什么事,能把这小子气哭?”
她也没胡乱偏心。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杜夫人向来视之如珍如宝,只是她更清楚李青壑的脾气秉性,一不留神真能将人气个半死,偏还犟得很,轻易不肯低头。
杜夫人至今仍猜不到他新婚当时如何将晴娘哄回来的。
只推测是晴娘脾气好,见不得他流落街头。
从这孩子学会上房揭瓦后,杜夫人就没再见过他流下泪,最近的一次还是去岁他以死相逼不肯娶晴娘,当时也不过是蓄了泡水在眼眶里,怎么也不肯滴下去,今日听说他蹲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便忍不住想瞧瞧是什么样的光景。
半途杜夫人听得传讯晴娘儿时伙伴左将军的幼子前来拜访,她感慨多年老友重逢,着实情深意重,又吩咐仆从好生招待。
及至栖云院,棠棣还连着花盆倒在地上。
李青壑却不知去了何处。
寻摸一圈,竟在用餐的小花厅找到他,眼皮处贴着两块从水壶上吸饱热气的棉布,听到脚步声掀开一角,扫了眼,发现是亲娘,又怏怏把棉布贴了回去。
杜夫人踱步到他身侧,笑道:“这是个什么讲究?”
李青壑早猜到亲娘是来看他笑话的,特意盖住眼皮,来个眼不见心为净,闷声道:“今儿日头太晒,晃了眼,敷一下眼睛舒服。”
杜夫人短促地笑了一声,道:“说说看,怎么和晴娘吵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