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目光再次锁定他,那里面翻涌的委屈瞬间被更深的幽暗吞噬,“而我……永远只能站在聚光灯下,唱着那些……空洞的赞美诗?”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着石杵的指节微微白。
旅行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嫉妒的质问钉在原地。
他想辩解,想说他与琴之间只有纯粹的信任和并肩作战的情谊,想说他从未轻视过她的歌声……
但看着那双在烛光下幽深得如同寒潭的眼睛,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芭芭拉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一丝不苟。
她将研磨好的暗红色粉末小心地倒入一个干净的瓷碗中,又拿起另一个小瓶,滴入几滴粘稠的、散着浓烈甜香的琥珀色液体——那是浓缩的甜甜花花蜜。
她拿起一支小银勺,开始缓慢而耐心地搅拌。粉末和花蜜在碗中混合,形成一种粘稠的、如同半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膏状物,散着更加浓郁诡异的甜苦香气。
“所以……我想通了。”
她放下银勺,端起那个盛放着诡异膏体的瓷碗,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石床。脚步声在寂静中敲打着旅行者紧绷的神经。
“那些歌声……那些微笑……都是没用的东西。”她在床边停下,低头凝视着他,烛光在她身后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覆盖在旅行者身上,如同沉重的枷锁。
“它们留不住任何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俯下身,那股浓烈的甜苦气息扑面而来。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冰凉的手指再次抚上旅行者因恐惧而绷紧的脸颊,指腹轻轻划过他的颧骨,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怜爱。
“只有像这样……”
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头麻的甜蜜,“把你留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让你只能看着我,只能感受我……才是永恒的解决之道,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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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离开他的脸颊,转而拿起碗中的银勺,舀起一小块粘稠的暗红色膏体。那东西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将它凑近旅行者的唇边,浓烈的、混合着花香和草药苦气的味道直冲鼻腔。
“来,张开嘴。”
她的声音温柔得如同哄劝不听话的孩子,眼神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冰冷的执拗,“喝了它,就不会再痛了……也不会再想那些让你分心的人和事了……”
旅行者的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散着不祥气息的膏体,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他死死地闭紧嘴唇,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别开头!
“不!”一声嘶哑的、充满了抗拒的吼叫终于冲破了他的喉咙,在封闭的地窖里激起短暂的回响。锁链因他剧烈的动作而哗啦作响!
拒绝的嘶吼和锁链的哗然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层由甜腻香气和轻柔话语编织的、虚假的平静。
芭芭拉脸上的温柔如同脆弱的冰面,啪地一声碎裂开来,露出了底下翻涌的、阴郁的寒流。
那双深蓝的眼眸骤然收缩,里面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被狂怒的飓风席卷一空。端着瓷碗的手猛地一颤,粘稠的暗红色膏体几乎要泼洒出来。
“为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玻璃刮过石板,带着难以置信的受伤和喷薄的怒火,瞬间刺穿了地窖的沉闷,“为什么连这个也要拒绝我?!”
她猛地将瓷碗重重顿在旁边的石台上,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
粘稠的膏体溅出几滴,落在冰冷的石面上,如同凝固的污血。她俯下身,双手猛地抓住旅行者肩头的衣服(那粗糙的布料下是他因恐惧而绷紧的肌肉),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透过布料掐进他的皮肉里。
“是姐姐吗?还是那个整天飞来飞去的白色小东西?”
她逼近他,温热的、带着那股甜腻气息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刃,疯狂地在他眼中搜寻着答案,试图找出那个占据了他心神的“罪魁祸”。
“她们能给你什么?那些无聊的任务?那些虚伪的关心?还是……你心里那点可笑的、无处安放的英雄情怀?”
她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嫉妒和深深的怨恨。旅行者被她摇晃着,锁链哗啦啦地响成一片,肩膀被捏得生疼。
他想解释,想反驳,想告诉她派蒙是他的伙伴,琴是值得信赖的战友,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她臆想的那种情感……
但芭芭拉此刻的状态,就像一座濒临喷的火山,任何理性的声音都会被瞬间吞噬。
“说话啊!”她嘶喊着,眼中的水光再次积聚,但这次不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被狂怒点燃的、灼热的液体,“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一个只会唱唱跳跳、用微不足道的水元素力治疗擦伤的……玩偶吗?!”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调,在狭小的空间里尖利地回荡,震得烛火都为之摇曳。
旅行者被她眼中那股毁天灭地的疯狂震慑住,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只能出嗬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芭芭拉,或者说,他从未想象过那个如同阳光般温暖的少女体内,竟潜藏着如此可怖的黑暗深渊。
他的沉默,在芭芭拉眼中,无疑成了最彻底的默认,最残忍的背叛。那积聚在眼底的灼热液体终于滚落下来,划过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但这泪水不再是软弱的象征,反而像是浇在怒火上的油。
“好……好!”她猛地松开钳制他肩膀的手,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烫到一般。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火焰。
“既然歌声留不住你……微笑也换不回你的目光……”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那我就只能用……更直接的方式了。”
她不再看旅行者,猛地转身,像一阵裹挟着风暴的旋风,冲向了角落那个石台。她的动作不再有之前的轻柔专注,而是带着一种宣泄般的粗暴。她一把抓起那个装着暗红色诡异膏体的瓷碗,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对面冰冷的石墙!
“砰——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瓷碗四分五裂,粘稠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红色膏体在粗糙的墙面上炸开一大片令人作呕的污迹,又缓缓地向下流淌,拉出长长的、粘腻的痕迹。
碎片和膏体溅落一地,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苦气味瞬间爆炸般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地下室,几乎要将空气都凝固。
旅行者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惊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碎片似乎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当他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只有芭芭拉剧烈起伏的背影。她站在那片狼藉前,肩膀耸动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捏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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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再次降临,但这寂静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只有芭芭拉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声,和那面石墙上缓缓流淌的、触目惊心的污痕,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生的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