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夜,京城大理寺牢房。
陆明轩蜷缩在角落,身上官袍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两个时辰的刑讯,让他几乎丢了半条命。但最让他恐惧的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王成审讯时说的那句话:
“陆大人,三皇子已经弃车保帅了。您若还想活命,就老实交代。”
弃车保帅。这四个字像冰锥刺进他心里。是啊,他是三皇子的马前卒,如今事败,主子自然会将他当作弃子。
牢门忽然打开,一个狱卒提着食盒进来:“陆大人,用饭了。”
陆明轩没动。狱卒将食盒放在地上,凑近低声道:“陆大人,柳姑娘托我给您带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柳依依?陆明轩猛地抬头。
狱卒飞快塞给他一个蜡丸,然后若无其事地退出去。陆明轩颤抖着捏碎蜡丸,里面是张纸条,柳依依的字迹:“盟约未毁,尚有转机。明日三司会审,咬定不知情,只说是北戎细作栽赃。有人会帮你。”
有人?谁?
陆明轩将纸条吞下肚,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也许,三皇子还没有完全放弃他?也许,柳依依还有后手?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柳依依正跪在三皇子府的书房里,额头紧贴地面。
“殿下,陆明轩不能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若招供,殿下就危险了。”
三皇子李峻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神色阴鸷:“本王知道。但盟约已到太子手中,就算陆明轩不招,太子也会借题挥。”
“可盟约上没有殿下的亲笔签名!”柳依依急道,“那上面的印鉴,可以是伪造的。只要陆明轩咬死不知情,太子就没有铁证!”
李峻冷笑:“依依,你太天真了。朝堂斗争,何须铁证?只要父皇起疑,本王就输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乌尔汗那个废物,非但没杀了陆明轩灭口,还丢了盟约,重伤逃回北戎。如今北戎那边,怕是要重新掂量本王的能耐了。”
柳依依心中一寒。她听出了三皇子的言外之意——乌尔汗逃回北戎,可能会反咬一口,说三皇子办事不力。那么北戎的支持,恐怕就要打折扣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峻转身,眼中闪过杀机:“既然太子要查,就让他查个够。只是查出来的,不能只是本王。”他俯身,捏住柳依依的下巴,“依依,你不是一直想当本王的侧妃吗?现在有个机会。”
柳依依心跳加:“殿下请吩咐。”
“去告诉你父亲,让他联络都察院的刘御史。”李峻低声道,“就说,太子与萧执勾结边将,私藏军械,意图谋反。”
柳依依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反咬太子!
“可……可证据……”
“证据会有的。”李峻松开手,“萧执不是去雁门关了吗?他这一去,就是最好的证据。”
窗外忽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翌日清晨,雨势稍歇。
沈清弦在青鸾和哑巴老汉的护送下,抵达通州码头。运河上船来船往,帆樯如林。青鸾引着她上了一艘不起眼的货船,船头插着“苏”字旗。
船主是个满脸风霜的老者,姓周,是沈七的旧部。见沈清弦上船,他躬身行礼:“苏夫人,舱房已备好,委屈您了。”
“周伯不必多礼。”沈清弦道,“这一路有劳了。”
货船缓缓驶离码头,顺流南下。沈清弦站在船尾,看着京城的方向渐渐消失在晨雾中。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
“夫人,”青鸾来到她身边,递上一封密信,“七爷今早飞鸽传书。”
沈清弦拆开信,是沈七的笔迹:
“京城有变。三皇子反咬太子与萧王勾结谋反,皇上已命锦衣卫密查。陆明轩翻供,称盟约为北戎伪造。乌尔汗失踪,疑已潜回北戎。另,柳依依父女频繁出入三皇子府,似有新谋。江南已安排妥当,抵江宁后,自有人接应。切记,沿途勿信任何人,包括官府。阅后即焚。”
她将信纸撕碎,撒入运河。碎纸在波涛中打了几个旋,沉入水底。
局势比她想的更复杂。三皇子反咬一口,太子陷入被动,萧执远在边关,若被安上谋反的罪名……
“青鸾,”她忽然问,“从通州到江宁,要走多久?”
“若顺风顺水,半月可到。”青鸾道,“但七爷交代,沿途可能有截杀。我们要在几个码头换船,绕些路。”
正说着,前方河道出现一艘官船,船头插着兵部旗帜。官船上站着几个官兵,正对过往船只进行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