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陈起虞把这一天称作“重生”,希望这一天能作为一个新的开始。而每一封内容不尽相同,却都以易仲玉醒来的假设表达着陈起虞恰到好处的祝贺与关心。
字里行间,未直抒胸臆,却总离不了一份爱意。
这样的信,陈起虞写了十封。他不知道易仲玉什么时候醒,也不知道会不会醒,可就是这样坚持了十年。
办公室里的超大屏幕中正播送着前几日陈起虞出席的巴黎新品发布。画面里,发布会现场有记者问最名贵的一支香水作者署名带了一个y,是不是陈起虞自己的名字缩写。陈起虞不置可否,笑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媒体人见缝插针的问,是不是好事将近。
陈起虞颔首低笑,嘴上却说,若有机会,正打算问过他。
易仲玉垂眼,看向最后一封。不知为何,最后一封只写了个开头。陈起虞刚劲劲瘦的笔迹戛然而止,后面的内容烟消云散,易仲玉再也无从得知。
他心里哽着一汪苦泉,颤着手去拿那瓶香水。
然而握不住惶然的心,不小心打翻木盒,那瓶圆柱形的玻璃砸落在地。
一沓信纸随之飘落,信纸浸染香水,氤花了上面的字迹。
本应结实的玻璃瓶四分五裂,浓郁的香气瞬间四散。
那时一种不可名状的茶香,伴随着愈创木的气息。两股味道交缠,各有特色,却难舍难分。
尤其是那股茶香,气味馥郁,竟然和记忆中重叠。
和陈起虞常喝的茶味道如出一辙。
而愈创木,是易仲玉最爱的花。
陈起虞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把两种味道融合,却又互不影响,形成一种极致的和谐。就像他这么多年的陪伴一样,把自己留在他身边,却从不越界。
易仲玉忽然崩溃大哭。一汪苦泉喷涌而出,又被一阵笑掩埋。他浑身失力一般蹲下来,捂着脸,挡不住一滴泪。
女法务礼貌规劝,要扶人起身。
易仲玉喉咙嘶哑,摆手挣脱,示意人不必挂心。他蹲下,捡起那些已经看不清字的信。恍然间看见那半封信的信纸上,因为水痕氤出多一行字。是一行数字。
易仲玉无心纠结。一个小职员敲门进来,低声说南淙先生请易先生傍晚时分见一面,说,有事相告。
易仲玉本来不想去,可是南淙抛出了一个致命问题。
他问,你想不想知道,陈起虞是怎么死的。
易仲玉到的时候,夜幕刚刚降临。
南淙力气大的吓人,刚刚从病态中苏醒的易仲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南淙钳制着易仲玉的双肩,奋力将人一推。
一阵失重感在浑身的剧痛中停止。
这次真的很痛,比十年前的车祸还痛。
不知为何,易仲玉有种感觉。上次他还有灵魂出窍的机会,而这一次,他应该真的要死了。
意识涣散前,周围一阵人声鼎沸。伴随着这种嘈杂,易仲玉的不甘越来越严重。
若能重来,他绝不让南淙得逞。
他好想去找这些答案。好努力的睁眼,可是怎么也睁不开。
他感到自己睡了很久,清醒时,四周暗淡。
周遭陈设熟悉却遥远,俨然是他十数年未见过的模样。
这里不是他与陈起虞的家。而是……陈追骏的陈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