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儿上,舒守义说要去找荀叔父玩儿,她便放他进了铁匠铺,自个儿独身回了住处。
大好的日头,放着什么事儿都不做,白白浪费光景可不行。
她家里家外看了一遍,索性撸起袖子开始收拾打扫。
喏,屋檐底下有蛛网,扫帚绑在长长的竹竿上,举起来扫之。
灶屋里放着桌椅、板凳,一一拿下山去,用蛮瓜瓤擦洗净,放屋檐下阴干。
水桶、木盆,也倒空水,掀个底朝天,涮洗过一遍。
陪嫁的被面、衣物等,也放木盆中浸泡、简单水洗了一遍,趁阳光好,晾晒干。
连木棚搭制的灶屋、鸡圈,她都给收整了一遍,整栋房子,哪哪儿都干净了。
她却觉得仍忘了一件事,站在灶台边上埋头苦想。
“啊!”她突然惊叫一声,一拍大腿,“差点要失信了!”
因为人在家中,卧房便没有上锁,里边存放着舒家所有粮食,以及这段日子置办的嫁妆、荀羿送来的聘礼。
她急急往那边走,到了卧房门口,又折转回来拿了刚刚晾干的木盆。
“也不知一盆够不够……”
管它呢!先装一盆下山去,借陈婶娘家的石臼捣成米。
这是前天收入家中,今年新晒干的稻谷。
晒谷场每家都只有划分好的一块晾晒区域,舒家两亩田的收成,分做两批晒,这是今年晒干的第一批。
“这么急,准备去哪里?”
舒婉秀一路去往山下,突然荀羿神出鬼没般从路旁的灌木丛中走出。
舒守义也从他身后探头出来:“姑姑,你去哪儿呀?”
舒婉秀单手夹住那木盆,空出一只手抚了抚心口,她真叫这冷不丁冒出的两个人吓着了。
平复稳了心情,她方如实道:“准备去山下借舂米的工具,把这些米舂了,拿来做米糕。”
去岁大家帮她们修整房子的时候,舒婉秀就承诺过今年收成了新米,按方远县这边的习俗做些米糕来答谢大家。
都快一年过去了,不是今日忽然想起,就这么遗忘着遗忘着,可能大家还会以为她言而无信呢!
荀羿估计她会去找陈三禾借,他知道他们家舂米桶的大小,便直说:“不如去我那儿吧,我家的舂米桶比陈婶娘家的那只大上许多,甚至可能是全村最大的。”
荀羿这些年都是吃买粮,他饭量大,长期买白米吃,价钱上自然有点划不来,于是他都是买带壳的稻谷回家。
由于他力气大,一次多舂些米也不累,所以他家的舂米桶是全村最大的,不似村里许多人家,用小号的舂米桶,舂全家一天所吃的米,都要分两次来舂。
听荀羿说,这么一盆稻谷用他家的舂米桶分做两三回就能舂完,舒婉秀很是心动,便转变想法应下了。
荀羿拿过她手里费力端抱着的木盆,大步流星走到了前方。
舒婉秀牵着舒守义,在后追赶他的步伐。
舒守义步赶步,两条腿捣腾得费劲,也就没有力气问姑姑今日有没有午食吃的话了。
唉!他本来在荀叔父家玩得好好的,是荀叔父见快到午时了,专程把他送回家陪姑姑吃饭的呢!
但是哦!有米糕吃好像也不错。
他还从来没吃过米糕呀,如果姑姑等会儿做好吃的米糕……嘿嘿!他一定能第一个品尝到。
舒守义想差了,这米糕,是难以当日开始做,当日就能吃的。
去到荀羿家,荀羿把舒家木盆放到屋子侧边,有树荫遮挡处,自个儿去灶屋,扛着舂米桶、棒槌、供舒婉秀坐的椅子出来,一齐摆到了树荫底下。
“舂米累,你先稍坐,咱们轮替着舂。”
这话倒让舒婉秀刮目相看。
这人,今日竟愿意让自己分担干活了吗?
往日他上手的活儿,抢都抢不走。
她半信半疑抱着舒守义坐下,看着荀羿把米倒了三分之一进入舂米桶中,拿起棒槌力道均匀地上下舂米。
今日在炉房锻造铁器,荀羿仍然如前一阵子帮她割稻一般,穿着一身短打。
此时他古铜色的整条手臂都裸露在外,一举一动间,胳膊上的线条愈加清晰分明。
初见到这一幕,舒婉秀不大好意思看,尽量把视线扭转避开,看向旁边。
但周围实在没有旁的什么好瞧的,加上怀里舒守义眼神一直盯着荀羿那边,她便……也大胆了些。
“咚、咚、咚。”
每一次力道落下,棒槌、稻谷、舂米桶三者接触到一块儿,都会发出闷响。
熳熳的,次数多了以后,桶中渐渐冒出了一些白花花、去了壳的米粒。
舒婉秀趣味地盯着这一不断重复的动作,直至有一滴汗珠垂落到了桶边。
“对不住。”
荀羿生性喜洁,这脱了壳的粮食上沾到汗水,他自个儿觉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