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背着周南昭,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周南昭渐渐放松下来。
山间寂静,只有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以及盛阳沉稳的脚步踩碎枯枝的声音。
偶尔有低垂的树枝伸过来,周南昭会自然地伸手帮他拂开。袖子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耳朵或脖颈,带来一阵微凉的痒痒的触感,还有她特有的山茶清香。
每一次触碰和呼吸,都像是一颗石子投入盛阳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他感受着背上她的重量和温度,感受着她细微的动作和清浅的呼吸拂过耳畔,心底那片潮湿的土壤里,名为“成为”的种子,似乎在悄然芽。
周南昭在慢慢接受他,他终归会成为她的。
他多么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整的山坡出现在眼前。
盛阳将周南昭轻轻放下。
放眼望去,几十座墓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寒风从墓碑之间的缝隙呼啸而过,很是凄冷阴森的感觉。
周南昭打了个寒战,下意识靠近盛阳抓住他的手臂。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怕吗?”盛阳垂眸看她。
“不、不怕。”
声音颤颤的,分明就是害怕。
“周南昭。”盛阳握住她的肩,微微弯腰平静地望进她的眼睛里,说:“这里葬的都是盛家的祖辈,这里有你的亲生父母,他们会保护你。还有,我也会保护你。所以,别怕。”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的语调平静冷淡毫无起伏,身后又是一片墓碑……
更阴森了。
准备好的祭品放在空地上搭起的一个简易帐篷里。
香烛、瓜果、荤素饭食、纸钱、鲜花……
很多东西。
两人走到其中两座并排的墓碑前,经过一年的风雨,坟前的杂草已经长了半人高,几乎要将墓碑淹没。
周南昭拿着镰刀,看盛阳戴好手套就把镰刀递过去给他。
盛阳让她去先去帐篷那里休息,周南昭摇了摇头。
她不敢离盛阳太远。
况且她也想做点什么。
见盛阳沉默地开始清理杂草,周南昭站在一旁,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墓碑上挨在一起的两座墓碑上亲生父母的名字,心情很奇妙。
盛永昌。
孙容秀。
盛阳。
还有,盛淇奥。
盛淇奥,这是他们翻遍诗经为她取的名字。
那时候流行在《诗经》或者《楚辞》里找词取名,他们也去翻了,但文化水平又不高,纠结了很久选了一个赞美君子的词汇做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
不过后来孩子被换,婴儿时期的盛阳不仅先天体温比正常婴儿低,还总是生病。他们希望孩子阳光开朗、希望孩子身体能和正常人一样暖洋洋健健康康,所以重新给孩子取了个名,一个单字:阳。
盛阳,简简单单,却也蕴含了父母对孩子的爱和期盼。
不过周南昭还是觉得“淇奥”好听。
所以冥冥之中,好像“淇奥”这个名字注定要属于她一样。
看了看割草的盛阳,周南昭想了想,拿起一块干净的布走到墓碑前,蹲下身,仔细擦拭墓碑上的浮尘和雨渍。
她擦拭的动作很仔细很认真,仿佛透过这冰凉的石头,能触碰到那只来得及匆忙见过两次、却给予她生命的母亲的轮廓。
盛阳除草的动作顿了一下,默默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两人默契地忙碌着,没有说话,只有镰刀割草的声音和布帛擦拭的细微声响在山间回荡。
“我把东西搬拿过来。”
周南昭擦好了墓碑,看着盛阳将杂草除得差不多了,便主动把东西从帐篷里搬过来。
落雨镇的祭品摆放自有一套规矩。
周南昭不太懂。
所以盛阳放,她递,两人的配合流畅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