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通过门缝里窥探的那双令他害怕的眼睛。
原来那从来都不是狩猎者的眼神。
那只是在扭曲的家庭里长大,没有自救能力的,一条可怜的丶渴望被踩进泥里的蛆虫。
他转身离开时,在门口撞见了匆匆赶来的李琳静。
他们擦肩而过。
两秒後,琴房里爆发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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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漾回到医院时,病床已经空了。
雪白的床单无比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仿佛从来没有人躺过。
稍早前
“少爷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妥。”
陈助理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冷漠。
馀漾的喉结动了动:“……去哪?”
这是他自事发後说的第一句话,嗓音沙哑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基于安全考量,所有信息保密。”
现在
馀漾望着空荡荡的病床,突然低笑出声。
啊,走得真快啊。
就像他出现时那样。
猝不及防地,照亮了所有阴暗角落。
现在,说收走就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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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音响里轰出的低音炮震得地板发颤。
炫目的灯光特效,舞池里交叠的人影,汗味丶烟味丶酒味混着廉价香水味,这一切合在一起组成这场忘我的狂欢。
曾小叶蜷在卡座最角落,戴着耳机,膝盖抵着胸口,手机屏幕里播放着《给我》的现场视频。
跟随音乐里的鼓点,他的手指在沙发边沿轻轻敲击,仿佛此刻的喧嚣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剩下那方寸屏幕里的光影。
“看啥呢这麽入迷?”
一只粗粝的手突然扯掉他的耳机,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男人凑近屏幕,眯着眼看了两秒,突然嗤笑出声:“就这?老子高中跟大哥混乐队的时候,这种曲子闭着眼都能弹!”
曾小叶夺回耳机,此时画面正好停在馀漾的特写,那双染血的手悬在琴键上方。
“那你会弹钢琴吗?”他突然问。
男人表情一滞,随即满不在乎地摆手:“弹琴多没劲!来,陪哥再喝一轮……”
说着话,粗糙的手掌已经滑进他的衣摆。
曾小叶没躲。
他的目光仍钉在屏幕上:“你觉得……这个人好看吗?”
“好看好看!”
男人敷衍地瞥了一眼。
“如果我坐在那里弹琴,会比他……”
他话未说完,男人突然扳过他的脸:“你比他带劲多了!”
混着烟臭的吻压了下来。
啤酒从对方的嘴里渡过来,曾小叶顺从地仰头接受,酒液顺着唇角滑落。
可他的眼睛始终睁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视频里馀漾低垂的睫毛。
那上面沾着的不知是泪还是汗,就在耀眼的舞台灯光下,像碎钻一样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