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到来的林千秋,这个社员远远的就招手示意:“社长这边啊,对了,这就是之前和你们说过的,想要加入我们社的薄野,薄野秀夫。不是说了他这次和我们一起去那须吗?他想要体验一下我们社团的氛围,再决定加不加入。”
这是之前就和其他成员说好的,所以并不失礼,林千秋就更不意外了。而在社员介绍他这个好朋友时,林千秋也在短暂的几句话里暗暗观察了一下这个叫薄野秀夫的男生——既然他们是同学,那这个社员是早稻田的,他也是早稻田的学生咯?
不过这也没什么,学校而已,说的好像露营社里谁不是名校生一样!让薄野秀夫给林千秋留下比较深刻印象的,是他长相俊秀一般的俊秀没必要说,不过他确实是林千秋会有好感的那种长相,斯文清秀,但又不缺乏凌厉感。
这方面,连南云凉介都比不过这个薄野秀夫,南云凉介也斯文清秀,但只看五官,纯然就是古典帅哥的样子。薄野秀夫就比他有现代感多了,属于是换个衣服、画个妆,直接就能上T台的那种——当然,南云凉介其实也凌厉,只是他的凌厉是由气质、神态之类微妙的东西显示出来的。
从这个角度来讲,说南云凉介也是林千秋绝对好感区也没问题这样理解的话,林千秋会在南云凉介告白后,自己也有些搞不懂地答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外表或许不是全部的原因,但至少是一部分原因呀!
“你好,薄野君是吗?我是林千秋,露营社的社长,嗯,希望这几天你能玩儿的开心。”林千秋笑着点了点头打招呼。而除此之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虽然是她会有好感的长相,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然而薄野秀夫却和林千秋的反应不同,和林千秋握了握手之后,突然就说:“林社长以前参加过围棋比赛吧?我还打过林社长的棋谱之前在真一郎的照片里见到时,就想说能见一面就太好了。”
‘真一郎’就是今天带薄野秀夫来的好朋友了,他当然有林千秋的照片,是和露营社其他人一起拍的。他们搞户外活动,每次多少会拍一些照片留念,多数都放在社团,做成了‘社团相册’,但其中喜欢的会多洗几张带回家自己保存。
‘真一郎’甚至特意拿了一张抓拍林千秋拍得格外好的单人照,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为了向其他人炫耀自己有个美女社长——社团社长是大美女这种事,小说漫画里很常见,但真实的生活中是不常见的,光是说出来就足够引来朋友们的羡慕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薄野秀夫见到了照片里的林千秋。
他会来参与露营社的活动,考虑之后加入,林千秋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是的,薄野秀夫本身就是露营的,看他那个半旧不新的露营包就知道了。但他更习惯自己一个人,或者再加上一两个好友一起去露营,原本可是没有加入‘露营社’这种社团,和很多人一起露营的打算的。
“咦还有人记得我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参加围棋比赛了。”林千秋真的有些意外了。
不管这个时期统计出来的日本围棋人口多么庞大,但现实就是,哪怕真有巅峰时期1000万的围棋人口,这也只占日本总人口的110不到。也就是说,现实生活里遇到的人,平均10个里都出不了一个会下围棋的。
而且围棋人口的分布也不平均,基本集中在男性中老年群体里,年轻人这里的比例肯定是远低于平均值的。
另外,说是围棋人口,也不见得会关心围棋比赛。很多被统计为‘围棋人口’的人,就是平常和熟人下一下棋,最多买一本知名职业选手的棋谱研究一下,大概认得几个最有名的职业围棋选手的脸而已。至于业余围棋界,一个短暂引起过反响的少女?那是什么?不知道啊!
所以林千秋当时参加围棋比赛时,虽然也有媒体报导,留下了一些影像资料。但她之后的生活其实没怎么受影响,日常生活中根本没遇到过几次认出她的,这或许和她接触最多的还是同龄人有关吧。
薄野秀夫轻松地说:“怎么会不记得呢?林社长太小看自己了吧!虽然林社长在围棋界参加比赛的时间不长,但有限的时间里,把日本围棋界引以为豪的三大定式破了两个半,这种事只要下围棋的人,都会印象深刻的。”
林千秋发现了话中的‘华点’:“薄野君是下围棋的?”
薄野秀夫点了点头:“算是吧,只是刚刚定段成功的新人而已这方面我就完全不如林社长了,林社长参加围棋大赛扬名天下的时候,正好是我的院生时代。结果18岁以前也没定段成功,就离开了棋院——之后就来了早稻田大学,还是不能放下围棋。”
“所以我给自己订立了一个目标,在大学毕业之前再努力四年。结果运气很好,今年通过了虽然也偶尔有社会人士定段成功,但那真的很少见,多数院生离开棋院后,除非继续呆在某个
春鈤
围棋道场、围棋研讨会专心于围棋,不然也就没有之后可言了。”
其实薄野秀夫也是一边上大学,一边参加着一个围棋研讨会。相比起参加工作的社会人,他作为学生还是更能专心一点的。
“那还真是恭喜了啊!”林千秋由衷地祝贺道。她上辈子也是‘冲段少年’,而且是每次都被认为是有定段实力,结果却功败垂成的那种。所以对于这种冲段成功的喜悦,她没有亲身经历过,却也格外能有同感。
薄野秀夫却没有意思说定段成功的事,而是摇了摇头说:“当下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新人,也不知道将来能到哪一步,和林社长不能比较吧。林社长的天赋,在职业围棋界也是有口皆赞的,之前几位‘超一流’还说起来过呢!他们都很可惜林社长没有步入职业围棋界,成为真正的棋手。”
“大概是说,林社长如果成为职业棋手,会改写这个时代的围棋当然,就算林社长没有加入围棋界,也实际改变了当下的围棋。林社长下的比较有参考意义的几局棋,已经被有眼光的人反复研究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只说林社长将三大定式破了两个半,也足够名留围棋史,让以后的棋手津津乐道了。”
林千秋在围棋界,尤其是围棋界顶尖的一些人那里,确实比她想的要有名气的多。如果说,有些棋当时她下出来,只是被认为是‘有灵气’‘有想法’,实际面对真正的高手还能否成立,那是不确定的。那经过这几年时间发酵,也是再无疑惑了。
几年的时间,也有其他人用了她的下法,然后发现真的行啊!哪怕是顶尖棋手也没有破局的。这就说明下法极大可能是真的成立,而不是说她遇到的对手不行,没有想到实际存在的破局——之后就是超一流选手们集体研究。
然后大家发现,可能、也许、大概好吧,实际就是三大定式被破了两个半!
谁也不想承认这种事,毕竟日本凡是下围棋的人都是听着三大围棋定式的神话长大的,考虑到这些年来日本围棋的强势,这甚至事关民族自豪!现在一下全部告破,就有一种偶像塌房的茫然和惨烈。
然而围棋这种东西是偏客观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林千秋的下法没有破三大定式的,那就要拿出自己的应对来,要在赛事中用三大定式赢下其他用了新下法的选手。做不到的话,事实摆在那里,不想承认它也不会消失。
普通的围棋爱好者还好,他们下围棋没有那个强度,不想承认三大定式有问题,继续照原本的下法下就是了。但依靠围棋比赛为生的人,不管是职业棋手,还是业余棋手,都只能在痛苦中承认现实因为不承认的话,现实会在刺刀见血的比赛中教他们做人。
对于薄野秀夫虽然不算激烈,但明显话多了很多的样子,林千秋能说什么呢?她能说破了三大定式的不是自己,而是阿尔法狗吗?明显不能啊!但要直接厚着脸皮承认,说自己就是牛,那也不可能。
所以她最后也只能含含糊糊的,想要略过这件事,转到新话题。
“原来社长还有这样的辉煌啊!”真一郎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惊讶地看看好友,然后又看看林千秋:“那社长为什么最后没有像秀夫一样去考个职业围棋选手的资格呢?对社长来说,应该不会很难吧?”
世界上很多事就是这样的,对一些人千难万难,对另一些人却轻轻松松。真一郎也是很聪明的人了,他理解这一点,所以哪怕他不下围棋,只是听薄野秀夫这么一说,也立刻能抿出关键——像林千秋这种表现,在一个本来就极大依靠天赋的行业里,那就是奔着‘传奇人物’的未来去的!
所以她最后没有选择围棋,不只是放弃了一个普通的人生方向那么简单她放弃的其实是成为‘传奇’。
这就需要极大的决断了,所以真一郎才是一副惊讶得不得了的样子。他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哪怕也没那么喜欢某个行业,但如果加入就很可能成为‘传奇’,那肯定还是更倾向于投身进去的。而且说实话,都到了能成为‘传奇’的程度,喜欢上这个行业很难吗?
人到底是因为喜欢,所以擅长,还是因为擅长,所以喜欢,这也是一直以来都有争论的问题。现实中倒是没有那么极端和单一,往往是二者相互促进,最终形成一个正向循环,也就是越来越擅长、越来越喜欢,然后又更加擅长。
这也说明了,只要不是真的厌恶,那么有天赋的话,放弃怎么看都太惊人了。
林千秋‘唔’了一声,有点难回答这个问题,最后也只能说:“定段考试难不难我是不知道啦,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当时我的想法说不定会让薄野君失望,其实我那个时候参加一些业余围棋比赛,只是想赚点奖金而已。”
林千秋回避了非常复杂的心路历程,因为有的部分很难解释,而她又不想说这些。再说了,她的这个说法也不是假的,当初她不就是为了奖金,为以后赚更多钱挣第一桶金才去参加比赛的吗?
虽然,之后她写作这条路走通了,围棋比赛就慢慢停了。而且实际上她的第一桶金也是写作带来的,围棋比赛赚的钱只能算是一个‘添头’,在第一桶金里都没有多大比例。但是,当时她确实是因为有了围棋比赛赚钱这个底子,才有底气安心学习、平和写作的。
“赚奖金吗?”看起来薄野秀夫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样子。虽然想象中的‘天才少女’形象不同,可他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当然知道很多人参加围棋比赛的原动力就是钱。
即使是职业棋手,如果比赛没钱,那也是免谈的。看看日本几大围棋赛的排名就知道了,重要程度就是按照冠军奖金的多少来的!‘含金量’在日本围棋赛事,真的就是字面意义啊!
“那之后”薄野秀夫还想问,之后都下成那样了,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成为职业选手吗?但最终他并没有问出口,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私人了。特别是由他一个刚刚艰难成为职业选手的同龄人来说,简直像是在质问。
林千秋倒是看出来他想问什么,但既然没有真的问出来,她也就直接当没有这回事了。主动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对她来说真要解释清楚这个事情,完全不说谎、不隐瞒是不可能的而如果可以的话,她是不想这样的。
然而,薄野秀夫不问,不代表真一郎不会问啊!他和林千秋熟多了,平常林千秋作为社长又没有架子,他和她说话也是很随意的——他倒是没有直接问出薄野秀夫在想的那个问题,但其实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