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红拂早早派人去门口迎候王天师,仆从们自大门口站了足足两个时辰,还未瞧见天师阁的车撵,天气怪冷的,仆从抄着袖子缩着脖颈,等得有些焦躁。
谢府厅堂内,一炉香燃尽,案上的茶烧掉几壶,安红拂亦等得有些不耐。他于密函中约了时辰,眼下迟迟不见开贤真人。好在主君未有不耐,乐呵呵逗了一上午的鸟。
安红拂看一眼天色,已到了午膳时辰。那王开贤最懂变通,打点好关系或收了重金,替玉京城的人解决了不少忧患棘手事,名声水涨船高,难不成耍起派头来。
她干脆派胡妈妈亲去天师阁请一趟。
半个时辰后,真人请来了,青衣黑冠,目光深邃,白髯垂于胸前,臂弯里搭着一柄银浮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但并非王开贤。
安红拂诧异,望一眼胡妈妈。
胡妈妈挨近,小声道他去天师阁请人,上师道要闭关,这才换了另一真人。
胡妈妈瞧出主母的不安,特意提醒,“主母放心,此乃游方道师,路过玉京,上道得很,路上我已与他说明。”
不打玉京逗留,便不会生出流言蜚语,收钱办事,倒也成,人既已请入府,不若让人一试。
“贫道吴有,师承青城山紫胤真人,见过贵人。”
安红拂朝道师作礼,“有劳大师。”隧吩咐人,“去请将军和老太太,二房三房亦请来。”
风长意正骂骂咧咧誊抄女戒家训,外头传来喧嚣声。
青袍银须的道士正在摇铃做法,府内一堆人围着,太夫人将军安氏查氏,甚至嫌少出佛堂的姚姬也被请来。
道士手中浮尘一甩,罗盘浮空。上头指针晃荡,由着玄针指示,道士趋近生着木樨与柿子树的阅微苑。
“好重的邪气。”道士捻须。
后头的胡妈妈朝安红拂示眼神。
这道士,靠谱。
“哪里来的道士,怎能擅闯闺院呢。”
胡妈妈推搡开院门口拦路的以北,“道师驱邪,回避。”
青衣道士打院里游逛着,喷了一圈火,银浮尘直指正首屋门,“有邪祟侵宅。屋里的小祟崽儿,自己出来还是让贫道揪你出来。”
兔子自内拉开房门,主子们都在,她不便说什么,只朝屋内道:“二姑娘,您出来瞧瞧。”
风长意大大方方走出屋,给诸位长辈福礼。
“怎么家里有邪?怎请了道师。”
将军眉眼温和道:“苑儿莫怕,若有邪,大师驱除便是。”
风长意盯一眼器宇不凡的道士,“大师请便。”
道士围着风长意踱一圈,又围着兔子精踱一圈,最终停驻风长意身前,浮尘抛甩一道明符,打入她额心。
“近日小娘子是否心烦气躁言行无状,院里是否常有虫豸出没。”
吃了一口飞蚊的胡妈妈站出道:“没错没错,先是毒蜘再是老鼠毛猬跳蚤群,大冬天的还有蚊蚋。”
“腐地污祟,最招虫豸。”道士指尖拉出一蓬火花,于空中四散,啪得炸开,一字诀:“净。”
星星点点火花中,风长意蹙眉倒地,单手捂着胸口,哇得吐出一口黑血。
果然中邪了,就说这院子不对劲,府人碎声中,将军上前与兔子一道扶风长意起身,“苑儿可还好。”
风长意擦掉唇角血污,“女儿觉得灵台比先前清明些。”
老太太双手合十,佛祖保佑。
安红拂问:“大师,是何邪祟上了二姑娘的身。”
仆从端上茶,道士簌簌口方道:“腐浊阴气,应出自坟塚之地,一抹邪识而已,不足为惧。”
查明秋配合捂心口,“天啊,坟茔里的脏东西,不可小觑,请大师再给二姑娘仔细瞧瞧。”
黑冠道士眯眸,看向查明秋,查氏被看得后脊发凉,“大师……这般看我作甚。”
浮尘甩出一蓬火星,查氏被烧着了衣服,好在火花几息便灭,衣裳上多了几个焦洞而已。
道士捻胡须,“这位夫人身上亦沾染一缕秽气,我那紫明火不灼人,烧烧更健康。”
继而,道士浮尘抛空,罗盘指针跟着飞转,似指向每一个人,一蓬蓬火花炸上府人。
谢府下人几乎全中,罗盘平息,道士收浮尘,一脸自豪,“搞定。”
将军与人致谢,老太太赏银,安红拂却黑了脸,这与她的计谋大有不同。
被夺舍与小邪侵染,是有本质区别,若她坚持送二姑娘去药王洞洗邪,查氏呢,全府下人呢,难不成浩浩荡荡全送去,药王洞硬塞也塞不下。
她暗中睖一眼胡妈妈,胡妈妈垂首,先前她已将主母的心思尽数告之这道士,怎么这道士私自改戏。她摩挲被烧焦的袖口,这是她最贵的一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