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系的。”陆延豫稍微低了低头,样子挺客气,但话里的意思一点不让步,“祁焱同学不是乱画。他是在为接下来的校园艺术节准备作品。”
“艺术节?”老师有点懵。
“对,”陆延豫这谎编得顺溜得像早就想好了似的,“艺术节有个主题叫‘共生与对抗’,他觉得光是画个静物,没法把那种复杂的感觉画出来,所以就想用更抽象、更有冲击力的方式试试。这幅画,算是他的草稿。”
他停了一下,拿起祁焱的画笔,在那幅画的边角上,飞快地添了几笔。就那么几下,整幅画的明暗、藤蔓的缠绕劲儿,一下子和谐了不少,好像这画本来就是他画的一样。
“您看,”他指着画对老师说,“这里的亮暗对比,还有藤蔓这么绕,其实都用到了咱们课上讲的构图方法。他不是不听课,是在试着用更难的方式去实践。”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傻了。
谁想得到啊?那个平时好像在天上的陆延豫,居然会主动替全校有名的“麻烦学生”祁焱说话?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老师都给说愣了。
祁焱更是完全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陆延豫的侧脸,看着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一点影子。他感觉脑子里空空的。
陆延豫在帮他。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又荒谬又晕。他最烦的人,在他最丢脸、最没办法的时候,像救星似的出现了,轻轻松松就把他从坑里拉了出来。
美术老师看样子也被陆延豫这番话说服了。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幅画,脸色好了不少:“要是这样,那就算了。不过祁焱啊,下次有想法先跟老师说,别上课自己搞小动作。”
“……知道了,老师。”祁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行了,都接着画吧。”老师说完,转身走了。
危机是解除了。
周围的同学也收回目光,教室里又闹哄起来。
可祁焱觉得,有件事比刚才更让他难受了。
陆延豫坐回自己位子,好像啥也没生。他拿起笔,继续画他那个普通的陶罐,特别专心,特别平静。
“喂。”祁焱压低声音开口,嗓子还是干的。
陆延豫没抬头,就“嗯?”了一声。
“你干嘛帮我?”
陆延豫这下停笔了,他转过头看着祁焱。那双深眼睛里,没有祁焱以为的嘲笑或者得意,就是一片看不透的平静。
“我没帮你,”他淡淡地说,“我就是说实话。你的画,确实比那个罐子有意思。”
“……”祁焱被这句话噎住了。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想问的、想吵的,一下子都没劲了。他本来攒了一肚子火,想质问陆延豫“谁要你多管闲事”,想告诉他“我用不着你可怜”,可陆延豫就用一句轻飘飘的“你的画有意思”,把他所有的防备都打散了。
“我用不着你……”他还想硬撑着说点什么。
“你需要。”陆延豫打断他,语气平平淡淡的,但特别肯定,“你需要一个能让你安心画画的地方,不是吗?”
祁焱的心猛地一缩。
这句话,像把特别准的刀子,唰一下把他裹得紧紧的外壳划开了,直接碰到了他最软、最怕人碰的地方。
是啊,他需要。他太需要一个能让他自由呼吸、随便画画的地方了。而这个地方,刚刚被陆延豫保住了。
这让他一下子又慌又气。
他宁愿被老师当众骂一顿,宁愿画被撕了,也不想接受陆延豫这种“保护”。因为这感觉像份特别重的人情,他没法拒绝,可一接受就好像欠了他的。他讨厌欠别人的,尤其讨厌欠陆延豫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在陆延豫面前,永远矮一截。
“你到底想干嘛?”他最后只能挤出这句干巴巴的话。
“我?”陆延豫嘴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那不算笑,就是一种好像什么都明白的淡定,“我就是觉得,一个有意思的人,要是因为一个傻乎乎的陶罐就被掐灭了,那多没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