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了。”
话音甫落,两个人都怔了一下。此情此景,和他们避而不谈的那个夜晚何其相似,同样是一个人清醒,另一个人昏聩,当席至凝烫的面颊贴上邝衍的脖颈,洁净而微凉的肌肤触感使他获救般的长出一口气,天知道他等了这个拥抱多久,以至于他看不见、也没能察觉到邝衍环抱在他背后的手顿然僵硬,随后不可置信地滑向腰际,丈量着脊背的宽窄与比例,肌肉在掌下紧绷又舒张,正是因为闭着眼睛,全部感知力都集中在视觉以外,触觉,嗅觉,听觉,甚至是味觉,唇舌jiao缠时的燥热,耳鬓厮磨间的声息,零落的记忆被打捞起来,终于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刻,拼凑出了令人错愕的真相一角。
他的室友,抱起来——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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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后天(下)
第19章déjavu和不眠夜(下)
按在床单上的手失措地往前滑了十几公分,差点支撑不住两个人的体重,几秒钟的错乱过后,席至凝在他耳边轻声地笑,后背因痒意而耸动,攀在他肩膀上的手也不由得用力,问他:“你……在摸什么?”
和自己极为相近的体型,身高,脖子上戴项链……不对,没有项链;穿燕麦色的睡衣,领口微敞,锁骨瘦削——是的,非常美的一对,精巧如同弓弦一般的蜜色锁骨,被衣领盖住了一边。
可是光有这些怎么够。充其量是某种主观臆断,远不足以编织成完整的证据链。邝衍摇摇头,紧急叫停了散的浮想。
“没什么,”他说了句废话,“你……太烫了。”
“是啊。”席至凝说,“我好热。你给我喝了什么?”
邝衍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有力气开玩笑?”
谁都不是世间无两,相同配置的个体这星球上有千千万,他是,戴面具的人也是。没道理所有的巧合都关在同一扇门后,日日夜夜等着他参透。
想到这儿他眼前一晃,席至凝的手从他颈侧滑落,挑起他额前的一绺碎,病人特有的昏沉,高热导致的困倦,眼睫低垂着,像在说梦话。
“看你在呆,以为你心情不好。”
“我没事。”
他连忙起身,躲过了一场阴谋或者动荡,把水和盛在瓶盖里的药片端来,看着席至凝喝下去,把吸管插进牛奶盒,又撕开整块的吐司,往他嘴边递了一块。
“啊——”
太自然了。轻巧到根本不会引质疑,邝衍咬住了席至凝的饵,听他说道:“你的人情已经还给我了,去忙吧。下午我睡一觉……”
“晚上呢?”邝衍咽下那口面包,说,“别去打工了,你请个假。”又问他,“是很要紧的工作吗?”
席至凝的背上已经起了细细一层冷汗。理性和病痛在他脑中鏖战,他知道他们靠得太近了,会穿帮,会后悔。可他怎么能控制住自己不去靠近?
“不要紧。”他驯顺地说,“我待会儿就请。”
穿帮吧。
“那我等你睡着再走。免得我在寝室会吵到你。”
我不后悔。
其实他并没有做好准备,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最坏”的结局,邝衍会恨他吗,或是干脆搬出寝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挖下陷阱的时候哪曾料到,连自己也一并跌落了,他躺回床上,拿起手机,先给俱乐部老板了条语音,一为卖惨,二是防止邝衍借由输入法起疑;再跟金以纯说明情况,上次他帮金以纯顶班,这次换金以纯替他。完消息,周身的光线暗沉了几分,是邝衍帮他拉上了窗帘,又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使得室内空气流通,无可挑剔的睡眠环境,细心又周到的个性,邝衍再次经过他的枕边,说:“有需要再打我电话。”
有。药物逐渐生效,席至凝晕乎乎地想,需要你的吻。
“我走了。”
你不能——对每个人都这样。
他坠入不甘的梦境,再醒来时天已黑了。
薄暗之中,他眯着眼拿起手机,先看时间,再点开老板的回复,让他安心养病,多休息;再往下是金以纯的,一个“抱抱”的动态表情,以及代为转达同事们的问候,说等他康复请他吃炸鸡。他将手机反扣,又躺了几分钟,寝室门开,邝衍见他醒着,才打开灯,放下手中提着的保温袋。
“你怎么样?”
“好多了。”
大半天觉不是白睡。席至凝再下床时,酸困的肌肉已经松快了不少,嗓子还有点疼,但是不耽误说话和进食。他和邝衍分食了两人份的蔬菜瘦肉粥,一起看了新版的《毒魔复仇》,一部反英雄喜剧片,很下饭,邝衍向他坦言:“这是我小时候第一款英电影。”
天呐,宝宝。席至凝对着满屏幕喷溅的酸液,长得像变异牛油果一样的主角,又想到幼年的迷你邝衍,满脸憧憬地坐在显像管电视机前,看坏人的头被汽车引擎绞碎。他笑着说:“我小时候不怎么看电视,放学了就去学芭蕾,有时候逃课,跟我姐去游戏厅打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