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单人床前坐下,仰着头看床上的人。
外面雨已经停了,银白色月光透过窗帘,蒙在郁元消瘦的侧脸上,在颧骨下形成水洼般的小小凹陷。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皱着,怀中抱一团被子,呼吸声很轻。
虞新故靠近,用鼻头碰了碰郁元探出床边的手指。
郁元无知无觉,虞新故便扒着床头站起来,没受伤的脚单腿站立,整个上半身都贴近郁元,贪婪呼吸着原本不喜欢的沐浴露香味。
如果自己现在是人,还能同他靠得这么近吗?
他对自己到底有多失望,才会狠下心来将自己糟蹋成这样。
虞新故受伤的腿传来疼痛,他没理会,静静贴着郁元一动不动。
有了药物助眠,郁元才得以能在夜晚获得片刻安稳,但睡得并不熟。
比如现在,忽然觉得脸边又热又痒,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迷蒙着睁开眼。
一张长满毛的、野兽的脸,湿乎乎的鼻头贴着他的脸,一双在夜色里黑得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好像在盯着猎物。
“啊——”
黑夜里一声惊恐的惨叫传来,郁元被吓得转过身用脚狠狠踹去,登时听到凄厉的呻吟。
他惊魂未定地打开床头灯,狗侧躺在地上,因为疼痛大口喘气。
郁元一拍脑袋,忘了这狗腿还断了一条,连忙下床:“对、对不起。”
狗听不懂人话,只知道疼,连移动都费劲。
郁元把狗窝拿了进来,试图把狗抱进去。
但狗一副很是抗拒的样子,坐了起来,贴着郁元的腿,还是疼得吐着舌头喘气。
不吃狗粮,不住狗窝。
“那你要干什么啊?”郁元困得不行揉了揉眼睛。
狗这时艰难地靠到床边,抬头和郁元对视。
过了一会儿,郁元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谁让我把你搞伤的呢”,他把虞新故抱了起来,稳稳放到了床上。
“这几天就先让你在床上住,等腿好了自己下去。”
狗哼唧了一声,大概是同意了。
郁元关上灯,房间陷入了黑暗。
虞新故代替了被子,被郁元抱在怀里,得到了变成狗后最安稳柔软的一夜。
清晨,虞新故早早醒了,身边人还在梦乡。
他心满意足地看了看对方,给了对方一个早安脸颊吻,起身叼来一旁的枕头放好,自己灵巧地跳下床,去解决小便问题。
在宠物医院时,虞新故用了好几天才说服自己学着和其他狗一样大小便,简直和当着人的面脱裤子没什么两样。
好在如今有独卫可用。
他用前爪掀开那桶盖,撑着坐便圈站了起来。
外面街道上响起洒水车的声音,郁元从睡梦中睁眼,现怀里的狗不见了,变成一个枕头,很正好地垫在自己脸侧,不至于让他的脖子太酸痛。
他起身往四周看,狗不在,狗窝在。
“嘬嘬?”
没给狗起名,郁元只好这样呼唤:“在哪儿呢?快出来。”
“嗯呜——”
狗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提示他自己的位置。
随之而来还有水流声。
郁元心下一惊,转头看向钟表。
已经接近八点,早过了丁文心告诉他的要遛狗的时间,这小家伙可能憋不住,在郁元昨天才精心收拾过的卫生间里进行小便仪式了。
这事不能怪狗。
郁元拿着清洗剂除臭剂和口罩进去,一打开门,人傻了。
——那只狗单腿站在地上,两只前爪支撑着,上半身前倾直立起来,优哉又诡异地进行早晨的小便,看向郁元时淡定的眼神,简直像看到自己的同类,甚至用慵懒的嗓音和郁元问候:“er?”
幼时,父亲虞怀仁总是教育虞新故,出类拔萃者容易惹人非议,所以不要锋芒毕露。
但虞新故从来不认为该观点正确。
能做好的事情他必要保证完美,大到各种竞赛,小到小学去国外游学时的集合度,他都要力争第一。
可如今他听着郁元心惊胆战地给丁文心打电话,紧张得结巴道:“狗,狗太恐怖了,它自己会用厕所,像个人一样,文心,我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