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联姻,就是联成最亲密的利益共同体,他永远优先谭家,哪家再愿意屈居第二同他结亲,到时候不但又明寻不到亲事,他自己也打光棍去吧。”
“再说,你以为只有我关注着北角这个项目,其他亲戚股东没盯着?他们只是不说罢了,汪家观望,迟迟不下场,等拖得久了,亲戚们自然就会有看法,你以为到时候宗年的位置就不尴尬了?”
一直无动于衷的谭重山突然咳起来,吓得谭启正给他顺背:“大哥,大哥,你没事吧,我、我不说了,你最近有没有定时就医,正常量血压啊。”
谭重山拂开他,平静下来,警告谭启正:“这些话你不准去他们两个面前说,也不准去爸面前说,烂在你自己肚子里。”
谭启正郁闷道:“我才没那么长舌!这话我也就和你说说,连大嫂面前都没提过半句。”
谭重山把人打走自己倒没有马上回去,摸了摸口袋,药盒没带在身上,抽出支烟点燃,不知道在想什么,烟烧到尾又散了会儿风才回到包间里。
沈宗年拿了杯茶走过来递给他:“谭叔,关姨找你。”
谭重山接了热茶道:“好,你也别喝太多,除了特别年长的长辈其他意思意思就行了。”
沈宗年的目光从他不明显的白丝上移开:“嗯。”
谭重山走到关可芝身后,指指她尾几张牌:“碰了。”
关可芝惊喜回头,谭重山微微笑着垂眼看她,说:“不出吗?下家要胡了。”
关可芝啧了一声:“观棋不语。”
“好,”谭重山莞尔,“宗年说你找我?”
关可芝将他拉低小声道:“你去茶室那头看看,大伯应该是喝高了,一直缠着爸追问又明的婚事,我看爸也挺无语的。”
这大伯是谭老的老大哥,快九十的高龄了,年纪辈分都摆在那儿,小辈们也不好劝阻,关可芝说:“你去看着点。”
谭重山心里叹了声气,他家这混世魔王是什么香饽饽,怎么人人都盯着。
关可芝:“嗯?”
谭重山面上一点不显,说没事:“我过去看着,你玩吧。”走之前又指了指她的几张牌:“争取碰碰胡。”
“……”
牌桌上的妯娌太太都揶揄他们结婚多年感情还这样好,关可芝哈哈地糊弄过去了。
寿宴来的长辈多,大约十点过就准备散,仍是谭又明和沈宗年送客。
两个刚吵完架的人看不出一点龃龉,如同谭家两张漂亮的名片陪在寿星左右,一动一静,相得益彰,任谁心中都明白,这两个英俊年轻的男人象征这个已经繁荣了几世代的家族的未来和希望。
只是等客人一走,两张名片便各自上了车,热闹了一夜的嘉门福喜厅就此彻底寂暗下来。
谭又明不知自己到底怎么,头晕目眩,叫人来开的车。
司机不知少爷们闹了红脸,宾利和卡宴你让我我让你难舍难分似的。
谭又明怕极了司机还要鸣笛示意,着急道:“他让你就走!”
两车这才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宾利上了高架,内环如昼的华灯光影停在沈宗年脸上,像点不燃死灰的火光。
黑穹之下幢幢大楼似变形野兽张牙舞爪,连嘉门福喜厅也变成一艘夜航的船,谭又明就倚在栏杆,海风将他的头吹乱。
沈宗年犹豫着朝他走过去,靠近的那一刹,幸福像拍岸的海浪一般涌来,危险也如大洋的冰山不期而至。
嘉门福喜号从船尾开始沉没,一张张熟悉的脸被海水吞走。
先是谭老,然后是高淑红,谭启正、谭重山、关可芝,一个接着一个,
“你以为只有我关注着北角这个项目,其他亲戚股东没盯着?”
“又明要是胡闹,你别惯着他,他总不能一直靠着你。”
“沈宗年,我订婚不会请你。”
沈宗年在汪洋海面上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存在的支点。
最后,谭又明也彻底溺进了漩涡——
“沈先生,到了。”
沈宗年倏然睁开眼,醉意被全然惊醒,他竟睡着了,背后出了冷汗,转头一看,左仕登道一片漆黑。
接连几个夜晚,嘉门福喜号沉船都在沈宗年的梦中登陆,下半夜再无法进入睡眠。
烟盒里的1824越来越少,尼古丁无法填补心脏的窟窿,却几近带走肺里全部的氧气,沈宗年靠着阳台的栏杆弹了下烟灰不知在想什么,等熬到天亮就回房间洗个澡去上班。
无法入睡的长夜,用1824等来的黎明,循环往复,消耗沈宗年的时间、睡眠和健康,也带走沈宗年最后的迟疑、犹豫与自欺欺人。
他知道,已经到了不得不向谭又明开口的时候。
浮于表面的切割是饮鸩止渴,隔靴搔痒的分离无济于事,原来这样的程度,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