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又明从催眠室里醒来,朝他们点了点头,卓智轩走过去对他笑了笑,说:“有点小问题,听医生的,先开始吃药,慢慢会好的。”
他按着谭又明的肩膀,低声但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会好起来的。”
谭又明并不很上心地嗯了一声。
秋天过去,谭又明迎来了自己二十代的最后一个生日,生日的前一天,他收到一家瑞士银行的来电。
“协议需要每年续签确认,我们联系不上沈先生,只能打给受益人,谭先生,您这两天有空过来一趟吗?”
谭又明匆忙赶到金融大街,拿着合同,手心烫。
为了避免沈家的干扰,沈宗年在这家瑞士银行做了一项不定额担保,被担保人是谭又明,担保范围完全覆盖他个人名义下所有债务,担保期限是无限期,这是一种对未来可能产生的债务的连带承诺。
这意味着,假如有一天,谭又明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无论他以后负债多少,都有这份不定额担保来兜底,无期限无条件的保全和庇护。
这是续签的第六年,也就是说是沈宗年在二十四岁那年设立的担保。
单纯获利的赠与不需要受益人本人同意。
如果沈宗年没有生意外,谭又明将永远不会知道。
终身受益人面色苍白,好似受到重创,呼吸困难,瑞士经理忙叫柜员沏了参茶。
“我没事,”谭又明贪婪地浏览每一页条款,仿佛这样就能捡到沈宗年留下的只字片语,忽然,他皱起眉,“这一项是什么?”
寄存人不在,眼前客人是它真正意义上的所有权人,经理叫人从保险柜将存物取出。
金漆宝蓝蝶纹领带夹的光芒刺得眼睛一痛,谭又明有个一模一样的!
是韦斯何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的成人礼礼物。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生物学家史蒂芬却在南美洲意外观察到两只翅纹完全相似的海伦娜闪蝶。
它们没有任何生物基因联系,完全是自然造物的美丽馈赠,因为即便是一卵同茧的幼虫,也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能生出百分之百同纹,相当于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类长出了完全相同的指纹。
根据斯蒂芬在国际期刊表的论述报告,这两只蝶在化蛹时期,是一只牺牲了自己分泌的丝线保护着另一只,他们才能双双破茧,蝶类的生命绚烂而短暂,当一只死亡,另一只也很快停止了挥动翅膀。
他们的标本被立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博物馆展出,为了纪念这对罕见的双生蝶,设计师简复制了它们的翅纹,采用中古金漆工艺,制作了这款全世界唯二的“双生”领带夹。
一枚在新晋艺术家韦斯何手上,另一枚被不知名人士拍走。
十八岁的谭又明在生日晚宴上收到了韦斯何手上那一枚,很喜欢,揽着好友的肩,桃花眼弯成月牙,敲了他一拳,说他好够意思。
沈宗年沉默地把自己通过蒋应又辗转了好几个关系才拿到的另外一枚放进口袋。
蒋应旁观全程,欲言又止。
舞会时间,谭又明问沈宗年他的礼物呢,沈宗年说忘记了。
谭又明错愕地看着他,马上又笑着说:“不可能,别想骗我。”
沈宗年没有说话,一整个晚上,谭又明的笑都淡了几分。
他向来喜怒形于色,但对韦斯何还算热情,对方刚回国,他作为东道主,应该尽地主之谊。
韦斯何和谭又明谈笑风生,偶尔看向沈宗年,目光微妙而挑衅。
次日,谭又明同韦斯何出游,沈宗年回到家,询问他:“你刷我卡了?”
他不在意这些,只是看到花边小报登出谭生为艺术家密友一掷千金,百万拍皇室珠宝博缪斯一笑。
谭又明在玩游戏,懒洋洋抬起头:“是啊,不行吗?”他还在生沈宗年的气,尖刻讽刺道,“没准备礼物连这点钱也舍不得啊?”
他没说的是,拍下那个珠宝其实是因为韦斯何送的生日礼物太贵重,谭又明觉得两人交情还没到那程度,得还礼,如果是沈宗年送的,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要还。
其次,韦斯何最近势头很猛,在国际已经颇具影响力,寰途最近在开拓奢品市场,跟对方交好非常必要。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宗年和韦斯何似乎总是不太合缘,所以他以自己和沈宗年共同的名义还这份礼,告诉对方,这是他们一起送的,卖沈宗年面子就是卖他面子。
是狗仔不知道所以乱写。
不过沈宗年也不知道,他只是静静看着谭又明,淡声说,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