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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青梅到访起风波(第1页)

清晨的光线,带着雨霁后特有的通透,穿透薄雾,滤过庭院里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细碎而跳跃的光斑,像一场无声却盛大的金色细雨。微风携着泥土与草木苏醒的气息,慵懒地漫进别墅,试图抚平空气中某些看不见的皱褶。

苏晚星坐在庭院的长椅上。一本摊开的散文集搁在膝头,书页被风吹得微微翻卷,她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纸张的边缘,心神早已飘远,缠绕在昨日顾晏辰那句看似不经意、却在她心中投下巨石的问询上。

“你很喜欢画画?”

他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庭院里微凉的空气,回响在耳畔。那双总是结冰的眼底,那一刻,是否也掠过了一丝她不敢确认的……温度?

这几日,无形的枷锁确实在松动。禁足令消弭于无形,庭院成了她可以短暂呼吸的天地。偶遇时,他依旧沉默,视线擦肩而过,但那目光里淬人的冰刺似乎钝化了,不再带着刻意碾轧的寒意。这点细微的变化,像石缝里渗出的、极其吝啬的泉水,却足以让她这株濒临干涸的植物,生出一点点不敢声张的、颤巍巍的绿意。

她望着远处被阳光照得亮的叶片,心底那点微弱的希冀,如同叶脉间流动的光,明明灭灭。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娇亮、带着不容忽视存在感的女声,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猝然剪断了庭院的宁静:

“晏辰哥!我来啦!”

苏晚星蓦地一颤,仿佛从一场短暂的、自欺欺人的暖梦中惊醒。她抬起头,目光投向别墅大门。

一个穿着当季限量款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正姿态曼妙地走进来。妆容精致到每一根睫毛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弧度,眉眼飞扬,红唇潋滟,周身散着被娇养和追捧浸润出的、耀眼而略带攻击性的光芒。她像一颗被骤然投入平静湖面的钻石,硬生生用自己的光芒,切割开四周质朴的自然光景。身后跟着的佣人,手里提着印有名牌ogo的精致礼盒,更衬得她此行“郑重”且“理所当然”。

苏晚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下沉。

林薇薇。

这个名字伴随着财经杂志边角那些模糊的照片,以及某些语焉不详的“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传闻,瞬间清晰无比地撞进她的脑海。真人比照片更具冲击力——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优越感与骄纵,几乎化为实质的气场,让她瞬间感到了强烈的、被审视和被排斥的不适。

林薇薇踏入庭院,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几乎立刻就锁定了长椅上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她眼中的笑意,如同退潮般迅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与评估。她的视线像带着细小的倒刺,从苏晚星洗得白的简单布裙,扫过她脂粉未施、苍白清秀的脸庞,最终定格在她手中那本略显陈旧的书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够锋利的讥诮弧度。

苏晚星下意识地站起身。书本被她紧紧攥在胸前,仿佛那是一面脆弱不堪的盾牌。她感到喉咙干,脚步钉在原地,进退维谷。林薇薇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那里面清晰的敌意,如同冷箭,直指她最自卑、最无法掩饰的软肋——她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对这处精致空间的一种“玷污”。

顾晏辰听到动静,从别墅里走了出来。他穿着居家的深灰色毛衣,身形挺拔,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疏离。看到林薇薇,他脸上没有惊喜,也没有不耐,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

“你怎么来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想你了,就来看看呗!”林薇薇瞬间切换了表情,娇嗔着快步上前,极其自然地伸手挽住了顾晏辰的胳膊,身体亲昵地贴近,“晏辰哥,你这儿怎么多了个‘生面孔’啊?”她刻意加重了“生面孔”三个字,目光再次斜睨向苏晚星,挑衅意味十足。

顾晏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手臂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却又坚定地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苏晚星。暂时住这儿。”他介绍得极其简短,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没有解释缘由,没有界定关系,甚至没有多看苏晚星一眼,仿佛她只是庭院里一株新移栽的、无关紧要的灌木。

这种刻意的疏离和轻描淡写,比直接的厌恶更让苏晚星心头冷。

林薇薇却显然不满足于此。她柳眉一挑,目光像探针一样刺向苏晚星,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暂时住这儿?晏辰哥,你现在心肠也太好了吧?什么来路不明、看着就穷酸的人都能往家里带?别是打什么歪主意,赖上你了吧?”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苏晚星最敏感、最疼痛的神经。穷酸。来路不明。赖上。这些词汇带着林薇薇特有的、娇滴滴的恶意,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践踏得粉碎。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去,嘴唇微微颤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感,才能勉强抑制住汹涌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屈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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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低着头,不敢看顾晏辰,更不敢看林薇薇。反抗?她拿什么反抗?她的身份,她的处境,在林薇薇面前,就像透明玻璃一样不堪一击。任何辩驳,都只会沦为对方眼中更可笑、更卑微的挣扎。

顾晏辰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不悦。林薇薇的尖刻,像指甲刮过玻璃,让他心底泛起一股陌生的烦躁。他并不喜欢听人如此贬低苏晚星,尤其是用这种践踏人格的方式。但……林薇薇的身份,两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他自己内心深处尚未理清的矛盾,让他无法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而冰冷地制止。

“薇薇,”他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丝警告,却轻飘飘得毫无分量,“注意言辞。”

这句不痛不痒的提醒,听在林薇薇耳中,无异于一种纵容。她眼中得意之色更甚,看向苏晚星的目光愈轻蔑:“我说话直,晏辰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总比有些人,明明寄人篱下,还装出一副清高样子,看着就碍眼。”

寄人篱下。清高。碍眼。

苏晚星的眼前瞬间模糊了。滚烫的液体在眼眶里疯狂积聚,她用尽全身力气咬着下唇,才没让那丢脸的泪水当场决堤。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她清晰地感觉到,顾晏辰那句苍白的“注意言辞”之后,是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为她辩解,没有制止林薇薇进一步的羞辱,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默认了。默认了她可以被如此对待。

这个认知,比林薇薇的恶语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灭顶的失望。那点刚刚萌芽的、关于“或许不同”的微弱希冀,在这一刻,被彻底冻毙在对方冷漠的视线和纵容的沉默里。

顾晏辰看着苏晚星瞬间煞白的脸和强忍泪水的模样,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絮,又冷又堵。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让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将那抹刺眼的苍白和脆弱从林薇薇恶意的目光下隔开。但青梅竹马笑盈盈的脸,家族利益的牵绊,以及内心深处那该死的、不肯轻易低头的骄傲和对“偏离轨道”的恐惧,像多重枷锁,牢牢锁住了他的声音和动作。

他最终只是略显生硬地转过身,对林薇薇说:“进去吧。”语气平淡,脚步却有些快,像是急于逃离这令人不适的场面。

林薇薇胜利者般瞥了苏晚星一眼,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出清脆而挑衅的声响,经过苏晚星身边时,肩膀“不经意”地、力道十足地撞了她一下。

苏晚星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一步,膝上的书本“啪”地掉在地上,书页散开,狼狈地摊在泥土与落叶之间。她蹲下身,指尖颤抖着去捡。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堪重负,直直坠落在摊开的书页上,迅晕开一团深色的、绝望的湿痕。

委屈、难堪、不甘、还有那刚刚升起就被无情碾碎的、对顾晏辰最后一丝期待的破灭……所有情绪混杂交织,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阳光依旧温暖,草木依旧芬芳,可她的世界,在这一刻,重新坠入冰窖。

她抱着沾了泥土和泪水的书,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回别墅,走向二楼那个暂时属于她的囚室。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每一个脚步,都浸满了无声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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