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云娘就进了内院。
她脚步比往日急,手里捏着一封没封口的信。进屋时带进一阵风,吹得桌上纸张轻响。江知梨正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三份誊抄的账目单子,字迹工整,一笔一画都清楚分明。
“来了。”江知梨没抬头,只伸手将最上面那张纸翻了个面。
云娘把信放在桌角:“赵轩一早去了吏部,亲手递的折子,告您母女干预朝政,还说四小姐勾结外臣,泄露河工机密。”
江知梨这才抬眼:“他带了多少人?”
“就他一个。但吏部侍郎接了折子,当场命人快马送进宫。”
“好。”她合上账本,“皇帝今日临朝?”
“巳时三刻开议政殿,六部主官列席。”
江知梨站起身,取下鸦青比甲穿上。袖口微动,三根银针滑入暗袋。她没再说话,只对云娘点头,便往外走。
沈棠月已经在前厅等她。一身粉白襦裙,间蝴蝶簪换成了素银钗。她看见母亲进来,站起身,没问话,只轻轻应了一声。
“走吧。”江知梨说,“去宫门口等。”
马车停在侯府外。两人上了车,一路无言。车轮碾过石板路,声音沉闷。到了宫门,已有几名官员候着。有人看见她们下车,目光一顿,随即低头避开。
江知梨不看任何人,只站在台阶下,背脊挺直。
半个时辰后,宫门打开,太监传召。
“江氏母女,陛下召见议政殿。”
她拉着沈棠月的手,一步步走上台阶。殿内灯火通明,皇帝坐于高位,手中拿着一份折子。赵轩跪在殿中,脸色白。
“你就是江知梨?”皇帝开口,声音不高。
“是。”
“有人告你,教唆女儿干预朝政,私传河工账目,可有此事?”
“有。”她说,“但我所传,皆为真账。”
皇帝皱眉:“你还承认?”
“我不仅承认,”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我还带来了证据。”
太监接过,呈上御前。
皇帝展开一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赵轩经手的河工拨款记录?”
“是。”江知梨说,“三个月内,三笔银两流向不明。一笔转至城南柳记布庄,一笔入清和居茶楼账房,一笔汇往边关某军需副官私户。而此人,半月前才升任工部主事,俸禄不过二十两,却能在七日内连付三笔巨款,总计八百两。”
殿内一片寂静。
赵轩猛地抬头:“你胡说!我从未拿过公款!”
“那你解释一下。”她看向他,“为何布庄掌柜是你表兄?茶楼东家是你同年?军需副官是你岳父旧部?这些钱,是你让他们代收的吧?你以为不留名就能躲过?”
赵轩嘴唇抖:“你……你栽赃!”
“我若栽赃,能拿出每一笔转账的凭据吗?”她又取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我派人查的流水账。你每笔支出,都有记录。就连你在清和居请客的酒菜钱,我都列出来了。”
皇帝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冷声问:“赵轩,你有何话说?”
赵轩扑通一声伏地:“陛下!我是被逼的!是她们设局陷害我!我本想揭她们,没想到反被利用……”
“你揭我们?”江知梨冷笑,“你递折子之前,可查过自己账目?你明知有问题,还敢上告?你是想借朝廷之手压我们低头,还是以为天下没有明白人?”
“我没有贪污!”他嘶喊,“我只是……只是想往上走一步!”
“想往上走,可以。”她说,“但不该踩着别人爬。你接近我女儿,不是为情,是为势。你送诗笺,夹的是密件;你赠玉佩,刻的是野心。你每一次来府,都在打听朝中人脉。你说你清白,那你敢当众对质吗?”
赵轩张了张嘴,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