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怔怔望着谷雨,她钻研越深,看得越清楚。流数术微积分胡克定律的学问,清楚明白摆在那里,与她的担忧一样,不容置疑。
“以前我想得太简单了,想着工匠们偷偷学,让这些技艺能传入民间,就能让各种手艺展起来。”
谷雨摇摇头,自嘲地道:“就是换汤不换药而已,根本还是一样。无论是李文德,邹木匠,还是舒春树他们,都是在凭着自己的经验做事,对这些知识一窍不通,我就是将详细的演算过程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看不懂。要真正跟上西洋的脚步,算学必须与八股文章一样重要,从启蒙的蒙童学起,这样填才能流传,展。大清传统的算学,几何,都无法精准计算,描述这些,充其量只能称作皮毛而已。”
“要是以后我坐上了这个位置,我会努力革新。”胤禛凝望着谷雨,低声而郑重地道。
“好呀。”谷雨高兴起来,她坐了太久,腰酸得很,搭着他的手,道:“我想下来走动走动,腰都快断了。”
胤禛赶忙搀扶着她,在暖阁内来回缓慢走动,问道:“小冬呢?”
“他在跟着洪若老师读书。”谷雨仰起头,骄傲地笑了:“小冬的拉丁文学得很好很快,洪若老师称他的拉丁文,大清第一。洪若老师是夸张了些,不过也差不多,主要是大清没几人学拉丁文,学的人,也只学些日常的对话。除去说,准确书写,通晓各地的俗语谚语,风俗人情,释义准确,方称得上真正通晓一门语言。”
“小冬还真是聪明。”胤禛笑着夸赞道。
谷雨向来实事求是,她当即否认了,道:“要是考科举必须考拉丁文,肯定有数不清的人比小冬学得好。数学也是一样。”
“我们不说这些了。”胤禛暗自长叹,眼下这些问题,有康熙在,他无能为力。
冬日天黑得早,他用过饭后就要回京。好不容易能来一趟,只想好好陪着她。
“好,我走完了,还有几笔没完成,等我画完拿给邹木匠。”谷雨示意胤禛将她扶到榻上去坐好,捡起石磨笔,专注画了起来。
胤禛默默陪在一旁,等谷雨画完交给邹木匠之后,两人一道用了午饭,在榻上歇了一觉,已到了启程回京的时候。
“再过几日我来看你。”胤禛万般不舍道。
“天气冷,你别来回跑了。”
谷雨知道胤禛为了快一些,顶着寒风骑马赶路。她本想说他的身体要紧,转念一想,说了也无用,他肯定不会听。
“等我试验好了之后,先送给你一辆平缓的马车,保管你满意。”谷雨笑道。
“好。”胤禛望着她自信明媚的笑,忍不住心头激荡,俯身亲了上去。
“快走快走。”谷雨让他亲了一下,毫不客气推开他,开始赶人。
今天因为他来,耽误了她好多事,她得赶紧完成,工匠那边都在等着她。
胤禛郁闷不已,只能放开了谷雨,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庄子回京。
过了两天,无定河河道河工之事被查出,索额图见事情败露,在狱中自尽。
康熙震怒,索额图虽畏罪自尽,仍没放过他,抄没家产,将其定为“大清第一罪人”。他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砍了头。其关系亲近的兄弟如心裕,法保被褫夺爵位,革去侍卫内大臣的差使。其他近亲后人流放宁古塔,贬为包衣。
索额图一系的官员,如萨穆哈等流放,其他官员也一样,或革职,或流放,还有些官员被调了职。
大清赫赫有名的赫舍里氏家族,从此沦为罪臣之家。太子一系的官员,几乎被打击殆尽。
在朝臣都以为会废太子时,康熙安排了太子代他冬至圜丘祭天。冬至祭祀时大祀,消息一传出来,废太子的传闻很快就散了。
太子走出了毓庆宫,被禁足许久的胤禔,也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上。康熙派了他前去,抄没索额图的家产。
在京城朝堂这边闹得纷纷扬扬时,西郊的水磨,赶在水结冰前,终于安置完毕。
水磨启动这天,康熙亲自赶去观看。他从御驾上下来,望着眼前的景象,眼珠都几乎飞出眼眶,震惊得无以复加。
在离地几十丈的山腰上,垒砌起了一座水池。一只陶管从旁边的山泉接了水,哗啦啦流向池中。池子沿山的一面,用栅栏挡住,防止水流出。
在栅栏底下,装着巨大的石磨,三只大小不一,用青铜包裹的齿轮,正对着水池砸烂的方向。齿轮间卡着怀表样式的擒纵叉,两边挂着摆轮。为了避免水溅到石磨上,齿轮周围砌了砖墙。砖墙上开了个洞,一根巨大的木头轮轴与磨盘连接。
磨盘上放置着粗制,未经打磨的炮膛。炮膛里面,则是打磨用的砂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