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耳边七嘴八舌的议论,明了那是他穷极一生也够不到的地方,可他还是放任自己沉了下去。晚饭已不重要。
……
两日后,腿伤未愈的景峪受召上殿。
以付琎为的老臣们心有余悸地打量着景珛脸上的面具,不知听了些什么,都与他隔了些距离。
景峪懒得搭理这些墙头草,好整以暇地拢袖而立。
唱喏声乍然响彻:“太子到——”
头戴切云玄服暗绣的令尹牵着神情恹恹的太子入殿,太子的步子迈得小,他便慢慢地走。
君臣二人掠过一个一个的新臣旧卿,百官俯而跪,心中却充满了动荡不安。
主少国疑,权臣当道,大楚何去何从……
越离微微抬头,琉璃般冰冷的眼珠盯着面色深沉的景珛,明知故问道:“长郡侯为何不跪?”
景珛没料到他竟能做到这一步,略有不甘地垂眼望向楚悦。
楚悦与他父王长了如出一辙的一双眼睛,虽不及楚覃冷厉,却已在接踵而至的痛心后初现气象。
“你为何不跪?”太子斥道。
景珛看不出地笑了笑,屈膝而跪,腿间的伤口撕裂崩开。
“臣景珛,拜见太子殿下、令尹大人。”
一大一小的靴底自他眼前掠过,不再停留地朝王座步去。
作者有话说:
快要完结啦,是he哦,倒计时开始~
第16o章关山
夜行山中,偶能听到一两声猿嚎兽嘶。
没等到暴雨彻底歇声,楚燎便率兵回途,淅淅沥沥的雨丝聚在头顶的阔叶,滴滴答答地砸在他们头上,惊起冰凉的微痛。
路面泥泞湿滑,众人牵马默然前行,孟崇犹疑了一路,还是上前拽住楚燎:“公子,既然出来了,便没有中道折返的理由,郢都如今情况不明,若我们贸然回去,恐怕……”
“正因郢都情况不明,我才必须回去,”楚燎执拗道:“若是有人趁虚而入,先生与太子性命难保,那我待在边关又有何益?”
屈彦也多有疑虑,惴惴不安道:“可是……昼统领还在等我们。”
楚燎抹去脸上的雨珠,折中道:“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孟将军率一路人马先去与昼统领会合,我回去看一眼,若是无事便赶来与你们会合,这样我们都能心安,如何?”
回去了,哪还能轻易离开?
孟崇转头看向他们手上的这点人马,再来个兵分两路,若遇上什么意外,连给人打牙祭都不够……
“公子,不如我们先去与昼统领会合,待弄清情况后再做定夺也……”
“我等不了那么久。”
楚燎执拗地大步向前,恨不得一步三十里。
屈彦叹了口气,拍拍孟崇的肩膀,“孟将军,不如便按公子说的,兵分两路吧。”
孟崇摇摇头跟上脚步,“罢了,若是公子出了什么闪失,那我去了又有何用?”
他们不再说话,沉默地碾着鞋底的泥砂。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依旧选择了绕路而行,在茂密的山林中行路不易被现,但为了尽快抵达,能绕的远路也有限。
如此一来,便不难揣测与埋伏了。
山谷中长风呼啸,陡峭的斜坡比比皆是,途径一方陡坡时孟崇拽紧缰绳,凛然顿。
自下而上的风中传来火油的气息。
他驻足眺望,爬上一处小丘,依稀能在灰黑的夜色里看到山下忽明忽暗的火光。
寻常人家会有意藏起光源吗?
若是埋伏,那更该谨慎,连一丝半点的星火都不应沾……除非对方人数甚广,不得不点起火源加以调控。
孟崇毕竟在军中摸爬多年,很快回过味来,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对方的人数恐怕远远在他们之上,哪怕明晃晃地埋伏,也笃定了他们走不出去。
领路在前的楚燎也反应过来,他还来不及怕,滔天的怒意便顺着脊梁攀上,“他们……是要谋杀本公子,然后造反吗?”
他几乎是瞬间确信了景珛还活着,只有他还活着,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埋兵山中。
景珛赌定他会回去。
屈彦立马排兵布阵派出六路斥候,所有人原地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