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燎耳边是母后的狂吼、父王的质问、兄长的嘲讽,就连越离,亦头也不回地奔向没有他的远方。
那么真的镜花水月,那么冷的人去楼空。
他浑身烫,整个人被丢弃在风雪之中,冻得眉眼凝霜,心寒肝颤。
若不是你幼稚如斯,不明不白,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还是你不闻不问,不愿周全?
你放屁!先生说了人力有限,不可求全责备,你凭什么污蔑我?!
先生?哈,你自负有宠,不把你那点腌臜心思藏好了,反倒随意剖心?所以先生不要你了,楚世鸣,你回头看看,还有谁会为你驻足?
我……不对,先生只是……他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所以我说,你幼稚!真真朽木不可雕也!父母至亲尚可偏心薄待,爱恨难论。他受你王兄之命来你身边,又受魏淮之命在魏国四处周旋,你算什么东西?你只会让他血肉淋漓,还妄想他倾心相待!无耻之徒莫如是也!
不是的……不是的……
楚燎被狠狠一推,浸入寒冬腊月的冰湖之中,眼睁睁看着那个除了相貌无一相同的楚燎在湖面上冷目而视,拂袖而去。
“世鸣!世鸣,阿兄在呢……”
楚燎眨了眨眼,冻僵的眼眶徐徐回温,烧干了他的蛮劲。
越离架住他的双臂一同跪坐在地,见他终于沉静下来,甚至唤了一声“越离”。
他连连应声,和身后的医官递了个眼色。
侍卫们守在一边,这病的公子疯成这样,又有伤在身,若是一个不慎伤到哪儿了,他们难辞其咎,因此都束手束脚聊胜于无。
“越离……”
一桩桩一件件,世事接踵而来,命运也没放过他。
何以至此,走到面目全非的这步?
他以为只要活着回到楚国,回到家,他就还是至亲的挚爱,大楚的来日。
大楚的来日有王兄操劳,那他呢?他的身份敏感如斯,放眼望去,满庭魑魅魍魉,昔日恩宠都已烟消云散,他两手空空,心破了天大的窟窿……
楚燎卸了力,垂头砸在越离肩上,眼皮微抬,“越离……母后不要我了。”
这比越离设想的要惨烈太多,是不是人人都有此一遭,非皮开肉绽撕心裂肺不能渡。
“我要你,”他抱住跌落凡尘的泪人,在他耳边轻而笃定道:“世鸣,越离要你,阿兄在呢,别怕。”
医官手执银针蹑手蹑脚绕到楚燎身后,越离扶抱住他的头,任他在自己颈间的疤痕处流连,微不可察地朝医官点了点头。
楚燎拿鼻尖蹭在凸出的肉疤上,伸出舌尖舔了舔,尝到咸湿的汗意,咂摸两下,连咸味也消失了,只剩绵绵无绝的苦。
“呃!”
他陡然一震,被越离紧紧按在怀中,一只手不甘不愿地在虚空中捞了一把,拼尽全力抵抗着铺天盖地的困倦。
他总觉得这一觉睡去,就不会再醒来了。
“越离,我……”
终于,那只手不再需要着落,他周身一轻,彻底跌入无边无际的幽冥中,听不到任何声音。
侍卫们有了用武之地,将毫无知觉的楚燎抬抱到榻上,医官不得不故技重施,又替他包扎一回,施针上药。
一个侍人上前扶起如梦方醒的越离,他被吓得不轻,起身时两腿仍是软。
“先生,擦擦吧。”侍人将自己的方帕递去,越离才惊觉自己满脸是泪,此刻依旧水线不断,心口疼。
原来他还有那么多泪可流……
他道谢接过,面朝冷壁,任心间的裂隙淌下脓血,升腾着从眼中奔泄。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