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言:“自从我父母没了后,我只会去奔丧过一次,之后再没祭祀过他们,如今已经在庙中供了牌位,但到底心里不安,我想回去一趟,和他们扫墓。”
陆承濂:“我陪你一起去。”
顾希言叹了声:“不必了,你留在京师,还要打点朝中诸事,也得准备我们离开的种种,我自己和嫂嫂去。”
她又道:“你让阿磨勒陪着我们就行,没什么不放心的。”
陆承濂听此,便不说话了,他低首注视着顾希言:“你想出去散散心?”
顾希言听着,惊讶于他的敏锐。
她默了片刻,道:“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安宁,我想回去给爹娘上香。”
毕竟这一去,不知道哪年哪月,又是什么时候归来。
陆承濂便笑了,温柔地道:“这样也好,你先回家一趟,等你回来,我这里也诸事落停,我们就一起出发。”
顾希言点头。
陆承濂便笑了笑,抬起手来,抚着她的发:“看你怎么无精打采的,不高兴?”
顾希言攥住他的手,仰脸看进他的眼睛:“我没有不高兴,你从哪儿看出我不高兴,还是说你盼着我不高兴?”
陆承濂哑然,失笑:“非要我直白地说,我恨不得日日陪着你伴着你?”
顾希言:“对,非要你说。”
陆承濂便越发笑了,眼底的温柔几乎溢出,他哑声道:“以后,我晨间说,晚间说,一年七百三十遍地说,如此总可以了吧?”
顾希言便抿唇笑:“胡说什么呢!”
陆承濂俯首,顺势将额头轻抵上她的额头,
他没再说什么,漆黑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她,目光缱绻,亲昵。
在这种注视下,顾希言心头涌起酸涩的甜蜜。
她和这个男人真正熟悉亲近起来,也不过最近半年时间,可他们却仿佛已经相守了一辈子。
于是在这样一个冬日,他们偎依在一起,就如同那些历经沧桑风雨同舟过的夫妻,无声而默契地相视笑着,静谧恬淡。
在这种长久而甜蜜的目光注视中,她轻柔地开口:“你等我回来。”
她的声音清甜如蜜糖,神情也格外温软,但不知为何,陆承濂看着这样的她,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安。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下颌,亲昵地亲吻她的脸颊,又在她耳边低语:“嗯,到时候我们会远走高飞。”
他落嗓温哑,带着几分诱哄:“那里有白色的沙,接天的浪,还有南洋回来的船,有番国的红发商人。”
顾希言听着,心里便生出向往,她听阿磨勒提起过这些,但又觉得很遥远,无法想象。
人是没办法去想象自己没见过的情景的。
她笑着道:“好,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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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濂离开了。
顾希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却再次想起陆承渊。
陆承渊的背影好生削瘦颓败,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陆承濂自然比陆承渊更为挺拔健壮,但不知为何,此时竟凭空多出几分萧索来。
她想,她和陆承濂并不是那么不知廉耻的人。
她是守寡的,而他是大伯哥,他们这份情便是再修饰得冠冕堂皇,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到底失了几分道义。
此时的陆承渊若据理力争,寸步不让,那他们反而可以更为理直气壮。
可陆承渊退了。
关键陆承渊在退让前,其实给了她解释,也给了她一条回去的路。
陆承濂应该是知道这些的,知道陆承濂愤怒之后的压抑,所以他对自己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愧疚了,这种愧疚让他面对自己时,竟显出几分萧索来。
这点上来说,他和她是一样的人,都是顺毛驴,他们倔性子上来可以对抗天下人,却架不住别人几句好话。
他们还是太要脸了。
这么想着,顾希言终究叹了一声。
就这样吧,不要脸就不要脸,也没什么大不了。
等他们离开了,夫妻恩爱,慢慢地会忘记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