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犹豫了下,到底是道:“天寒地冻,缺衣少食,他们便不知做出什么事来。”
顾希言胸口几乎窒息。
在她辗转难眠,为他伤心落泪时,他正在经历什么,这是深闺妇人所不敢想的骇人。
陆承渊反过来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到底熬过了那个冬日,之后开春时,我便伺机逃出来,被西渊王庭聘作御师,之后我的日子还算平顺,这两年也在慢慢养着身子。”
顾希言怔怔地听着,这些对她冲击太大,她还没办法接受。
她的视线茫然地落在他的衣襟上:“那,那你身上?你身上呢?”
陆承渊:“还好。”
然而他越是这样平淡,她心里越发慌,越觉得,里面藏着什么,会让她无法接受的。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想象着他遭受了那么多苦痛煎熬,终于得返京师,以为迎接自己的是家中亲人,结果却面临那样的场面,这是何等打击。
但凡换一个方式,都不至于让他如此难堪。
巨大的愧疚扑面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喃喃地道:“这两年,我心里对你未尝没有怨恨,你不在了,我受了很多委屈,我求助无门,没有人帮我。”
陆承渊轻叹了一声:“这是我的错。”
他这一说,顾希言忍不住哭出声,若他早些回来该多好。
他早回来,她不至于如此无助,也就没有了后来!
她哭着道:“我恨你,所以我要放下你,我花了很久才挣扎着迈出那一步,可是现在我知道,你受了太多苦,比起来,我那又算得了什么!”
陆承渊:“希言,我遭遇了什么,和你无关,这些原不是你的错。”
然而顾希言听着,却越发难受。
她父母已经不在了,兄长也已经故去,回首这短短的十九年,若不提陆承濂,能称之为亲人的,嫂子,侄子侄女,除此外也就他。
偏生自他回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是给他雪上加霜。
她颤抖着手,拼命地想做点什么,想弥补他,想让他好受一些。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你的手,你的手还有救吗,可以找大夫吗,找名医——”
她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已经这样了,所谓的找大夫,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罢了。
于是心里便颓然起来。
陆承渊:“我当初被聘为西渊王庭的西席,他们已经为我治过,才为我打造了如今的义手,其实这两年我便用着这个,也不是太碍事。”
可顾希言知道,这怎么能不碍事呢,他毕竟缺了一只手。
此时的陆承渊,垂眸看着顾希言,她眼中盈满了泪,伤心无措。
她拼命地设法,急于做点什么,想为自己做点什么。
可是她移情别爱了,她不再爱着自己,不再是自己的妻子。
陆承濂在自己不在时,占据了她的心。
他突然扯唇,笑了笑:“希言,我以为你已经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了,毕竟因为我,让你和三哥平生了许多波折。”
顾希言听着,神情顿了顿。
陆承渊:“我以为你恨不得我消失。”
顾希言骤然抬起眼,看进陆承渊的眼睛中。
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但里面有着分明的不甘,是在看似平和之下的不甘。
她看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别过脸去。
陆承渊便颓然一笑,道:“希言,我也不想为难你,回头他知道我和你这样说话,只怕要恼了,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顾希言几乎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胳膊。
陆承渊回头看她。
顾希言:“承渊——”
她太想为他做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陆承渊便笑了下:“希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顾希言:“什么?”
陆承渊:“两位老人家走时,我并不在,以至于没能尽半子之孝,如今我回来了,也想去给两位老人家上一炷香。”
他看着顾希言:“你不是要回去并州为父母扫墓吗?”
顾希言有些不懂:“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