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孟书荟得了诰命,朝廷恩赏颇厚,如今顾希言哥哥的抚恤银两发放下来,更难得是,上头额外赏下一笔银钱与两个孩儿,连他们在官学里的一切用度也尽数豁免了去,日后纸墨笔砚、灯油火蜡的耗费,也都有官中贴补,这么一来,孟书荟以后竟是再没什么可愁的了。
因又说起那叶尔巽中了进士,到底年轻,以后真真是前程似锦了,孟书荟也是多有感慨,只盼着将来自家孩子能有这样的出息。
顾希言略默了下,笑道:“是。”
孟书荟看她这样,待要说什么,终究没提,只是道:“二爷是个厚道人。”
顾希言其实明白孟书荟的意思,她只怕也在想着那个“若是当初”。
不过顾希言自己倒是没什么遗憾的,想来人生如爬山,上山的路径有千万条,但凡遇到一些坎坷,便会遗憾,以为自己未曾选的那条便是坦途,其实未必呢。
她嫁到敬国公府,虽年纪轻轻做了寡妇,但如今品尝到的,经历过的,都是弥足珍贵的。
若有人告诉她,就此抹去,彻底舍了,她竟是不愿的。
当想到这里时,她自己也是怔住了。
于是便慢慢意识到,不知不觉间,陆承濂在她心里的份量越来越重了。
想来那些纵情的甜蜜,那些荒唐的恩爱,终究在心里刻下印迹。
第69章小误会
第69章小误会
如今入了夏,府中一下子忙起来,各样人情往来,处处要用心。
又因顾希言是寡居的,凡事总要惦记着,老太太特意命人请了几位女僧,在花园卷棚内设了道场,念经祷告,顾希言自然好一番忙碌。
一直到了晌午时候,她要回去自己房中,行经抄手游廊时,恰见四少奶奶正吩咐着几个仆妇,顾希言略站了站,打了个招呼,谁知就听了这么一耳朵。
原来南方运输鲥鱼的船只到了,这是给朝廷的贡物,一口气来了几大船,这鲥鱼是稀罕物,每年六月第一批,用冰镇着运来的,那都是专供官家的,便是赏赐给朝中权贵,自然也就那么一两尾,如今眼看快进八月了,稍微富裕些,像敬国公府这样的人家,竟分了那么一箩筐。
别看只是一箩筐,这可是了不得的,新鲜贵重物,拿银子都买不到的。
是以这会儿四少奶奶正吩咐着,用冰包着,赶紧让厨子做了,分给各房,除此外,还有些其它南方送来的鲜果,也都给各房尝尝鲜。
顾希言待要直接走,也不好,便笑着打了招呼。
四少奶奶慢悠悠地抬起眼,睨了顾希言一眼。
自从上次之后,她见了顾希言总是笑着的,但明里暗里,那眼神总归让人不舒服。
对此顾希言并不在意,大家相安无事就是了。
她便大方地上前见礼,温和一笑:“四嫂。”
四少奶奶笑道:“如今弟妹越发出息了,连我,都得敬你三分,哪里受得你这礼。”
顾希言:“受得受不得的,我只尽我的本分,四嫂年长,我该见礼还是得见礼。”
四少奶奶嗤笑:“倒也在理。”
当下顾希言告辞,回去房中,却见秋桑正在那里整理节礼,见了顾希言,说是府中才刚送来的,有各样鲜果,诸如鲜梅、枇杷、鲜笋,也有桂花糖,栗粉糕,两匹缎料,并两盆水仙。
除此外,最贵重的自然是那鲥鱼,已经糟过了。
秋桑:“奶奶,这鲥鱼正热乎着,你趁热尝尝吧?”
顾希言看过去,却见很小一只,衬得那白瓷盘子都大起来了。
她疑惑:“今年这鲥鱼忒小了一些。”
以前她也见识过,尝过几口,知道进贡的鲥鱼都是大的,没见过这么小的。
秋桑听了,便有些无奈:“去了厨房,就让咱领这个,我探头看了里面,还有好几盘呢,却不让我挑,说是单独留出来的,每个人各有各的份额,只让我拿这个,就是最小的!”
顾希言并不是太在意,反正她足够吃的,便道:“没什么,左右不过尝几口,这是稀罕物,早一个月,便是朝中的大人都未必能得呢。”
秋桑却直撇嘴:“少奶奶,厨房管事的,就是四少奶奶那边的大丫鬟的干娘,她就是故意慢待咱们罢了,我看到那边还有几条,还不是偷偷留起来,给几个大丫鬟分的,我故意留了个心眼,走的时候慢几步,听听她们说什么,结果可倒是好,她们竟留了一条,是要给三爷那边的迎彤,你说说这,再怎么着,那边还能大过咱们去。”
她叹道:“上次三爷撂下话,底下人自然不敢慢待,可偏偏有那不长眼的,非觉得自己聪明,竟然要走迎彤这条路子,以为自己机灵。”
迎彤……
顾希言心里微顿了下,不过还是道:“谁爱要便要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鲥鱼小了些,但这不是有其他新鲜物吗?”
秋桑见此,只好罢了。
这么多新鲜物,顾希言也吃不完,便派了婆子,取了各样鲜果,并栗粉糕桂花糖各一些,让她拿出府送给孟书荟。
其实缎料她留着没用,也想拿出去给孟书荟,不过想着这物件大,太惹眼了,便想着以后再说。
之后她自己尝了尝那鲥鱼,让几个大丫鬟各自尝了几口,至于其他鲜果,便给底下人都分了吃,底下人自然感恩戴德的。
谁知道那仆妇回来时,却捎带了几样吃食,说是孟书荟让捎进来的,有自家腌制的咸鸭蛋,还有几样精致的包子,各种馅料的。
那仆妇陪着笑:“要说舅奶奶实在是爽快人,我过去时,那包子热腾腾才出锅,真是喧腾,我闻着味都觉得好,舅奶奶二话没说,用笼布包了好几个包子给我,让我尝尝,还让我带家去。”
顾希言便顺便问了一嘴,原来最近孟书荟接了一个差,给人家做点心蒸包子,说是要供上用的,每日都在忙着蒸,一天好几锅。
顾希言听着也是无奈,她这嫂子如今已经是有诰命的了,按说不缺银子,却是闲不住,非要接些差事来,说是要多攒银子。
如今可倒好,又特意给自己送这些吃食,她便又给了那仆妇两百文赏钱,那仆妇兴高采烈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