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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第2页)

殿外下了一夜的雨,这一觉他睡得毫无意识,不像是睡着了,倒像是昏了过去,一夜时间像是被人悄无声息地剪走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隔日小婧推门入内,见公子呼吸浅浅,却又睡得很沉,有些不忍叫醒,便只轻声唤道:“公子?”

想着公子若是不醒,她便给公子告个假。

这一声“公子”叫得极轻,仿佛生怕真叫醒了他一般。

可季恒还是听到了,应了声:“好。”

而又过了片刻,季恒才爬了起来。

殿外阴雨凄凄,殿内也有些昏暗,兴许是天气的缘故,他感到胸口隐隐闷痛。

他在内宦服侍下洗漱、用饭、喝了药,而来到了殡宫时,却见前来吊唁的十几名属官都围在庭院里窸窸窣窣,像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之前聊到了什么,只听申屠景说道:“竖子,不足与谋!”

听了这话,谭康简直气炸了,为人师表,此刻竟气得直跺脚,说道:“你说谁是竖子?你说谁是竖子!无论如何,如今符印也掌在恒儿手里,是先王临终之前亲手托付的!必须等恒儿来了再行决议!”

季恒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

申屠景是齐国国相,天子派过来的人。

诸侯王可以任命封国百官,可唯独国相需要中央亲自委派。

诸侯国所有公文,都需要经国相之手,也算是天子对诸侯国的一种监督方式。

申屠景在长安时有点政治手段,可甫一来到诸侯国,却发现这官场上除了他,其余便都是诸侯王的人。

大家高高供着他,可他完全是无根之萍,毫无根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想培养自己的党羽,可齐国这些人又受孔孟之道“残害”太深,满脑子仁义道德,要食齐王之禄、忠齐王之事,叫他根本无计可施。

因此在齐国待了三年,除了听听墙角、打打小报告,便再没什么政绩。

但如今齐王薨逝,王太子年仅十三,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王托孤,竟托给了一个十七岁小儿?此事不止是他,齐国大部分属官也都感到了不妥,他的机会来了。

太子年幼,握不住权柄,便势必会有权臣产生。

他要成为那个权臣。

內史朱子真执掌民政,此人无偏无党,以公事为先,听季恒过问,便说道:“这阵子齐地连降暴雨,各地水位多有上涨,不少郡县都呈报,说雨若继续下下去,河堤恐怕支撑不住了……”

今年的气候属实异常,听闻今年代地的春天便来得格外晚。

树木刚吐出嫩芽,转眼便又被大雪覆盖,雪连降十日,雪深三尺,牲畜多冻死。

而直到三月中旬,黄河才堪堪解冻,带着大块的冰坨往下流,途径梁国、赵国,流入了齐国,却又与齐国提前而至的汛期撞了个正着。

前后夹击之下,这水位不涨才怪。

季恒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想了想说道:“能否请各位大人移步到文德殿详谈?”顿了顿,又道,“请太子殿下也到文德殿相商。”

文德殿是齐王与属官们议事的场所。

季恒不清楚这些德高望重的属官们肯不肯听他的,语气便也格外客气。

可如今先王薨逝,水情不等人,且无论如何,没有季恒手中的符印,很多事也很难安排下去,朱子真与几名属官便互相看了一眼,说道:“那就移步吧。”

申屠景则与几个僚属停在了原地,原本不准备移步,可看着越来越多的属官离开的背影,又逐渐感到了不妙。

只听其中一人眉头微蹙、慢条斯理道:“如今是公子恒执掌符印,请属官和太子到文德殿议事——符印,太子,文德殿——这怎么看,好像道理也都在他们那一边!”

几名僚属纷纷道:“是啊,是啊。”

那人又道:“今日议的又是水情这等大事,我们若是缺席,我们反倒要成了异端。”

大家一听有理,只好也跟上了。

几人在履阶前脱了履,而一入殿,便见季恒已坐在了左侧之首。

对面空位上放好了席子,季恒做了个“请”的手势,道:“申屠大人请上座。”

昭国以右为尊,不用他说,右侧上首本就是国相的座次。

申屠景看了季恒一眼,只觉莫名其妙,甩了甩衣袖,走到对面坐下了。

季恒明白这眼神的含义,身为十七岁的一个“竖子”,之前除了节日宴会,他的确也没什么机会出现在这里,在座各位大臣才是文德殿常客。

可他今日一来,却仿佛这里是他的主场,还坐了上首,是否太心急了些?

季恒也觉得不大妥当,其实他刚刚是想坐在门口的,反正坐在哪儿,也不耽误他说话。

后来是谭太傅把自己的座次让给他,把他按坐在了这儿,他也就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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