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前两年齐国境况不好,每当穷途末路,他也只能拿季家的钱贴补。
虽然宗亲们在分家时,早分得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他动用的钱财和土地都是季太傅留给他的;但庄园也好、府邸也好,都是大家在帮他打理,他是一点也没操心过。
大家每年勤勤恳恳地帮他种地,好不容易攒出点家底,他一回来便要全部掏走。
大家再攒,他再掏。
总之,每次都挺不好意思。
于是每当祭祀,他都自称是“不肖子孙季恒”。
好在宗亲们对他的钱财没有觊觎,陈伯也很理解他,只叫他有空常回来看看,说季府上下都很想他。
季恒便惭愧道:“知道了,陈伯多保重身体。”
走出祖庙时,天已暗了下来。
季恒乘车回宫,路上累到昏睡了过去。
他手中捧着铜炉,但车上还是有些阴冷,在这种地方入睡又很容易着凉。
车子在长生殿门前停下时,他便感到有些头昏脑涨,像是发烧了。
左廷玉掀开了竹帘,叫道:“主人。”
季恒迷迷糊糊应了声“嗯……”,又顿了片刻才起了身,结果刚一起,便感到眼前一黑,他又浑身无力地跌坐了回去。
左廷玉道:“主人!”
而紧跟着,便是轻轻一声“让开”。
车身随之晃动了一下,像是有人上了车。
季恒脑袋一阵阵地发胀,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顶,眼球更是胀痛得睁不开。
他浑身脱力,冷得彻骨,勉强倚着车身坐在原地,忽然便感到一只灼热、干燥的大手覆盖在了他额头上。
过了片刻,那人便把他打横抱起,下了马车。
那人身上十分火热,让他在这冰天雪地里,感到半边身子都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火炉笼罩着。
身为一个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公主抱”,多少让他有些难为情,他却又在贪婪地汲取着那人身上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勉强睁了眼。
只见夜色下,皎洁的月光挥洒在晶莹的雪地上,照得整座庭院格外亮堂。
他四肢酸软无力,靠在那人怀里,见眼前是用金丝线绣着云气纹的黑衣,下面则是双绣着山纹的黑丝履。
他看到那人正迈着稳健的四方步,一步步踏在庭院厚厚的雪地上,而每踩一脚,雪地便发出“咯吱—”的声响。
这么冷的天,竟只穿了身单衣,也不怕着凉的吗……?
他似乎知道了是谁,于是在迷迷糊糊的病气里,也感到了些许的安心。
仿佛无论这个人要把他抱到哪儿,他都能跟着去,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也都能等醒来后再说的那一种安心。
他便不再挣扎,任自己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仍是黑的,暖融融的内室里,正点着几盏油灯照明。
守在他旁边的是小婧和来福。
来福睡得正沉,小婧则勉强打着盹儿。
而他刚一睁眼,小婧便敏锐地醒了过来,忙给他端水,又问他要不要喝点粥?
季恒真有些饿了,大概是休息好了,方才的病气也一扫而光,他便说:“端来吧。”
一锅青菜肉糜粥正在炉子上小火煨着,小婧走上前去,盛了一碗端过来。
而刚递到季恒手上,来福便也醒了,忙道:“公子醒了?我还以为又要昏迷好几日呢!”
小婧便看向来福道:“那你呢?闻着香味儿就醒过来了?”
来福:“……”
季恒仰坐在床头,舀着粥,忍不住发笑。
小婧又看了看窗外,估摸着眼下的时辰,念道:“眼下这元正日都要过去了吧……?”说着,回身看向了季恒,道了句吉祥话,“小婧祝公子身体健康,长乐未央。”
来福也争先恐后道:“来福也祝公子身体健康,长乐未央!”
季恒笑道:“好,明儿再打赏。”
他本想问问小婧,方才是谁把他抱进来的?但最终还是没问。
他想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
与往年不同的是,这年元正一结束,他们便要准备入都,而这将成为他们往后每一年的日常。
之前先王入都时,由于路途漫漫,路上倍感无聊,于是总要抓一两个孩子陪着他一起。
有时是阿灼、有时是阿洵、有时是季恒,有时则是任意的两两组合。
不三个一起打包带走,是因为要留一到两个人陪着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