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季恒额头,烧已经退了。
他便又躺了回去,睁眼望着天花板。
许久不见,季恒却病了,睡着了,睡得跟只小猪似的,留他一个人好寂寞。
其实长途奔袭,他身上也乏,只是又很舍不得入睡。
他便翻了身侧卧,手搭在了季恒身上。
季恒像是有所察觉,又翻了身面向他,叫了声:“阿洵……”
他原本睡得安稳,却又在意识到自己和阿洵是同床共枕,他们正在朝着一个为世俗所不容的方向开快车的瞬间,忽然地清醒,又或者说是吓醒了过来,蓦地睁眼。
皎洁月光下,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们就这样对望了许久,季恒感到浑身瘫软,潮湿,仅剩的一点意志也正在被腐蚀殆尽……紧跟着,姜洵某一处,便蹭到了他大腿前侧。
季恒心头一紧,脸倏然涨红,叫道:“阿洵。”
“季恒,”他很真诚地叫了他名字,说道,“我想要你。”
“阿洵……”
季恒被翻了个个儿,又被拦腰向后拖,后背贴紧了姜洵胸膛。两人体型差,让姜洵可以像摆弄玩偶一般摆弄季恒。
月光透过窗柩慷慨地挥洒下来,青铜香炉内,白雾带着醉人的香气袅袅升起。
季恒感到一股温热微烫的潮水,正一阵阵向自己袭来,柔软地缠绕在他脚踝,又缓缓、缓缓地上升,直至快要没过他脖颈。他感到难以呼吸,水浪荡漾,快要淹没他口鼻,却又在踮起脚尖吸食到那一口氧气的瞬间,感受到了极致的快意。
他快要被吞噬了。
姜洵大汗淋漓,浑身冒着腾腾的热气,叫道:“季恒。”
“嗯。”
“我要你永远做我的人。”
季恒感到有些悲伤,快要哭了。
他感到姜洵在狠狠撞击着他的良知、他的道德、他的羞耻心,把这一切都推翻,即便是他默许。
他身子侧卧,任人摆布,说道:“若是阿兄、阿嫂看到了,他们会怎么想……?”
“明年祭祀,”姜洵说道,“我要你站在我身侧,我要亲口向父王母后,向宗庙、百官坦白此事,我要他们都祝福我们!我会去给季太傅赔罪,我也要向天下人宣告,我姜洵,此生只爱叔叔一人。”
季恒快要受不住了……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迅速地膨胀、澎湃,让他几近窒息,说道:“不要……阿洵……”
“要的。”姜洵武断道,“我不想遮遮掩掩。”
——
黎明,天将亮未亮,长安城正笼罩在一片凛冽的深蓝之下。
百官迎着晨露,站在司马门外列班静候。
不知过了多久,宫内响起悠扬的钟鸣,宫门“轧——”地开启,官员各自整理着装,手捧笏牌,肃穆地趋步入内。
早朝开始,天子高坐堂前,感叹道:“入秋了!”他声洪如钟,听起来心情还不错,道,“又到了该跟匈奴打仗的时候,真是多事之秋。”
前阵子陛下大病一场,接连十多日的早朝都推掉了,在宫中静养了一阵。
今日得见,见陛下气色已是大好,精气神又一如从前。
这彻底打消了朝臣们的顾虑,也让心怀鬼胎之人,从蠢蠢欲动到再度望而却步……
可陛下好得实在蹊跷,这不免让人怀疑,坊间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言都是真的,说陛下是服用了方士居极的丹药,这才得以康复。
而这居极,实在太过神秘。
坊间传闻中,连他左手是六指,长的什么模样都传得有鼻子有眼。
可身为天子近臣,日日出入皇宫的他们,在这宫中,却是连这方士的影子都没见到过,谁也不知这么一位厉害人物是否真实存在。
天子道:“今年的军备情况,我昨日也和梁王、萧君侯核对过了。梁王,”他说着,看向了班越,“今年的药材和买事宜,朕想交给梁王来办。”
“这……”
话音一落,满朝哗然。
大家心里都有数,眼下国库空虚,军需用品的问题上,陛下早就不想再采用向商贾和买的方式。能在官营作坊制作的,便都在官营作坊制作了,几大世家,也都转去做了给官营作坊供应原材料的生意。
眼下,也只剩一门药材生意还有的做,却又被尚家牢牢垄断。
往年,陛下都会指派一名官吏负责和买事宜,可无论指派谁,最终都一样是从尚阳手中采买。
问便是需求太大,普通商贾很难供应,且朝廷与尚阳合作多年,配合得也得心应手。
唯一不好的,便是价格年年攀升。
这情况已让不少朝臣感到不满,陛下今年又指派梁王督办此事,梁王是尚阳的姑丈,这与监守自盗又有何异?
大家纷纷心道,陛下糊涂啊!
班越本人也捏了一把汗,不知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以为陛下只是开玩笑,或者说是反讽,陛下却又道:“梁王掌北军,军队的需求,没有人比梁王更清楚,尚阳又是梁王内侄,有什么事也能好说好商量,是吧,梁王?”
梁王垂首,实在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