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等季恒开口,姜洵便急不可耐道:“屋子里藏男人了?”
“不是,阿洵,你听我解释……!”
姜洵没听,把季恒放在地上便大步流星向内室走去,黑色大氅在身后飘扬。
而一掀帘,只见有一男子竟正在季恒的“闺房重地”里打地铺睡觉!因用被子蒙着脸,一时看不清是谁。
他回头问季恒道:“什么人?”
季恒匆匆走上前来,说道:“你自己看看是谁,只能说是不速之客,非赖在这儿不走。我想找人叉出去吧——可一来,他身份地位的确在我之上,二来我对叔父有愧,三来也担心陛下迁怒,毕竟他可是正当宠呢。阿洵你是一家之主,你来想想办法吧!”说着,推了姜洵一把。
一家之主——
这使得姜洵嘴角不自知地微微上扬。
而在这时,只见那“不速之客”哼唧了声,便“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像是被吵醒了不高兴似的。
他困得睁不开眼,随手抓了抓头发,刚睡醒的一头乌发却是丝毫也不凌乱,而是丝滑地披散在肩头,略微带着些慵懒之感;中衣衣襟微敞,隐约可见里面白皙细腻的锁骨与肩膀。
姜洵回头看向季恒,惊异道:“季俨?”
季恒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季俨又揉揉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才睁眼,看到人高马大站在门前的姜洵,和小鸟依人站在姜洵身后的季恒,说道:“哟,你男人回来了。”
姜洵见不得季俨这不知检点的样子,捡起地上一件衣裳,扔到了季俨头顶,把季俨蓬松的头发、迷离的目光和露在外面的锁骨给遮了个严严实实,说道:“穿上。不要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的。”
季俨不以为意,扯下衣裳道了声谢,便开始旁若无人地穿衣服。
姜洵道:“你还回来做什么,陛下身边待不下去了?”
“怎么会。”季俨嗓音慵懒,起身系着腰带道,“陛下片刻离不得我,好不容易才跟陛下告了一个月的假,回来祭个祖。”
“你还知道祭祖。”姜洵道,“之前怎么不回来祭祖,把祭祀的事全扔给你堂兄?”
季俨系紧了腰带,走到铜镜前跪坐下来梳头发,拿篦子一下下梳着,说道:“之前累累如丧家之犬,哪好意思回来呢?这两年混得好了,自然要回来一趟,在乡里乡亲面前招摇过市、扬眉吐气一番了。”
姜洵道:“那你就到乡里乡亲面前招摇过市、扬眉吐气去,跑季恒这儿来做什么?”
“嗯……”季俨想了许久,说道,“可能因为堂哥就是我最想炫耀的乡里乡亲了吧。”
季恒:“……”
姜洵:“……”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三天前。”
“这三天都住在长生殿?都在打地铺,没上过季恒的床?”
季俨也很是无语,再次看向了姜洵,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调戏道:“便是上过又如何?”
姜洵道:“我在考虑要不要让你活着走出齐国。”
季俨忽然弱势下来,却牢牢占据了道德高地,说道:“你们姜家的男人,可真是个顶个的心狠手辣,刻薄寡恩,男女通吃,不拿我们底层人当人。”说着,看向了季恒,意味深长道,“堂哥,你跟着他可要小心呐,小心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
姜洵吃了一瘪,顿了片刻又“好心提醒”道:“你运回齐国的那些铜钱,关口已经查验过了,竟没有一枚足斤足两。”
“……”
季俨心想,吵不过就吵不过,忽然提不相干的事做什么?简直不讲武德。
此事虽法不责众,但毕竟违法,季俨迅速把一头长发冠了上去,识趣地没再接话。
姜洵又道:“还有,那个派刺客来割季恒头发的失心疯就是你吧?”
季俨彻底无话可说。
姜洵问道:“怎么,你暗恋季恒啊?”
季俨简直恼羞成怒!
他知道自己最好认输,毕竟事关那么多钱财。可他一向委屈了什么也不会委屈了自己这张嘴,他实在受不了姜洵这臆想全世界都暗恋季恒的模样,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能从我割他一缕头发这件事,推断到我暗恋季恒的?”
一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头发是种羞辱。
二来,头发也可以拿来扎小人。
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不是吗?
“行,我知道是你了。”姜洵没回答季俨那问题,走到门前“哗啦—”一声推开了殿门,对候在门外的左廷玉道,“季俨府中藏了大量分量不足的铜钱,一旦开始流通,便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立刻查抄,勒令回炉重造,重造后抽查分量,若是还敢缺斤少两,那便直接扣押充公!”
这也是他对季俨割季恒头发的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惩罚。
左廷玉不明所以,看向了殿内季恒,季恒使了个眼色,左廷玉这才抱拳道:“……喏!”
姜洵又关上了屏门。
而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季俨府中藏着的八千万钱,都是他准备有朝一日在长安混不下去,便回齐国养老用的。
季俨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姜!洵!”
姜洵道:“我是王你是侯,你怎可直呼我名讳?真是没规矩,叔叔你快管管他。”
季俨也有理有据道:“你是王,我堂哥是民,他还不是照样直呼你名讳?我是你叔叔的弟弟,又是你伯父的爱人,我跟他们是一个辈分,是你的长辈,直呼你名讳又如何?”
姜洵只觉得季俨强词夺理,因为在他眼里,季俨是季恒的弟弟,再怎么论也在他之下。他理了理,认真道:“可季俨,你是我老婆的弟弟,照理讲,你其实应该叫我一声‘兄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