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廷玉拍拍左雨潇肩膀道:“走了。”
姜灼步入内室时,季恒正仰坐在床上喝药,还刚好被呛了一口,“咳—咳—”地咳个不停。
姜灼听到响动,忙冲到床边,看到季恒面色的瞬间直接便掉下泪来,怔了半晌才叫道:“……叔叔?”
季恒道:“紫瑶?”
姜灼瘫坐在床边大哭,说道:“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小黑还被匈奴人给抓了!等把他赎回来,我一定要打他!叫他不要去不要去,非不听,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说着,一阵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受到的惊吓都哭出来,末了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对了叔叔,我听说匈奴人要我们拿黄金赎人,是真的吗?我这儿还有点黄金。”
姜灼哭得太大声,以至于季恒想安慰她都“无缝插针”。
听到最后一句,季恒道:“你手上有多少黄金?”
“不多,”姜灼道,“金饼有一千多斤,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金首饰什么的。我还有许多铜钱,匈奴人收铜钱吗?”
紫瑶一向是齐王宫手头最阔绰的人,没有之一。
这一千金已经让季恒大松了一口气,忙说道:“紫瑶,你快去把你手头上的金饼都拿过来,我来清点清点,都算我借你的。”
第114章
没一会儿,紫瑶殿宫人便把一箱箱金饼抬了进来。
季恒一清点,果然不止一千金,而是有一千六百多金——这区别还是蛮大的。加上季恒自己的一点私房钱,两千金很快便解决了。
姜灼又打开几个首饰盒,说道:“这儿还有。”说着,拆下自己的金耳环、金手镯,也一起扔进了盒子里。
季恒走来看了一眼,见里面满是精美的金饰,说道:“紫瑶,这么漂亮的首饰你自己留着就好,还没到这份上呢。”说着,又参观了一番,从中拿出一对对镯问道,“这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吗?”
姜灼将那对镯挑了出来,说道:“……那这个我先留着,实在不行再说。”
季恒干脆把首饰盒盖上,说道:“没关系,首饰你都拿回去,真的没到这份上。”
“那好吧。”姜灼道,“如果最后还差,那我再拿出来。这些首饰应该也有两三百金了,多少能顶点用。我真的无所谓,先把姜小黑救出来要紧。”
“好,”季恒应着,忽然涌出泪来,“翁主大恩大德,殿下都会记得的。”
姜灼道:“不用记我的恩情,也不用还钱什么的,叫他活着回来挨我一顿好打就是了。”说着,又愤愤道,“……不听劝,真想把他套麻袋里打一顿!”
季恒无奈道:“好,那到时候我帮你套麻袋……”
“叔叔这可是你说的,”姜灼一锤定音道,“到时你可不要心软。”
季恒道:“绝不心软。”
只要他能活着回来。
姜灼前脚一告辞,朱子真后脚便来了。
他在季恒对面跪坐下来,说道:“府库里的黄金已经清点过了,一共是五千三百八十金。”说着,把手中账册放在了两人之间,“还有,这是下官一点小积蓄,眼下情况紧急,大忙我也帮不上,一点点心意还望公子笑纳……”说着,从官袍袖子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金饼,连同册子一起推到了季恒面前。
季恒全然没料到,说道:“朱大人你……”
“囊中羞涩,一点心意,就一点点。”朱子真说着,挥挥手叫季恒赶紧收下。
季恒知道朱子真为官清廉,手头必定也不富裕,但还是先收下了,记在了账上,说道:“等我回来了,再折算成钱还给朱大人。”
“好好好,都好都好。”朱子真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样说来,我倒是忽然有了个主意,不如我们在属官中也动员一番,请各位大人把家里的黄金拿出来——要么立马兑换成铜钱,要么就先欠着,等公帑有了足够的黄金再一一偿还。当然,这一切全凭自愿!人多力量大嘛!”
季恒道:“好主意,就按朱大人说的办吧。”
“好!那我去办了。”
与此同时,陈伯与季家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也已出动,亲自登门到世家故旧府中去兑换黄金。
这一夜,临淄闹了个满城风雨,“砰砰砰—”的敲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而到了隔日下午,陈伯与朱大人都来长生殿汇报进展。季恒一核算,所筹黄金便已超过了一万金。
季恒起身道:“事不宜迟,今晚连夜整理行装,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廷玉,这些黄金你最后再清点一遍,相同重量的金饼、金条都放到一起,剩余散金归置到一起。”
左廷玉应道:“喏!”
季恒又看向朱大人与陈伯道:“此事是二位经办的,实在劳苦功高。具体细则二位大人最清楚,账目务必要记好,若是有什么欠了人人情的地方,也先记着,等我回来了会一一偿还。”
他看着摆在殿内的一箱箱黄金,心底泛起一阵酸楚,尤其那一点一点凑起来的散金,这其中是多少人的心意?
所以姜洵,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哪怕缺胳膊少腿,或是彻底残废,也一定要活着回来,你听到了吗?
隔日清晨,天光乍亮,一行人便出了王宫。
季恒几乎一夜未眠,整个人处在一种慌乱的清醒之中。他根本没办法正常休息,也根本没办法专心想事,只有无数可能发生的画面交替闯入他脑海之中,全盘不受他的控制。
天尚未明,天空仍泛着凛冽的深蓝色。
化了的雪水在夜里结冰,车轮和马蹄在冰面上打滑,道路极难行走。
季恒坐在车上捧着铜炉,却仍冷得缩成一团,他头轻倚着车身,四肢不住发颤。
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蓟城”二字。
到了。他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