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年走上前去,跪坐下来,隔着一层床帐禀报道:“陛下,今日洛阳来信,说大火已经扑灭,只是敖仓损失惨重,仓廪中粮食几乎无一幸存,附近几十个民房也跟着受了灾。”
姜炎都听到了,只道:“扑灭了就好。”
这场大火让朝廷损失惨重,只是姜炎已病入膏肓,想发怒也没有力气。
董年又道:“如此大案,定要严办!天灾也好,人祸也好,敖仓官吏都有玩忽职守之罪。不掉几个脑袋,他们下回还敢再犯!还有,这大火为何不烧别处,偏偏烧毁了粮仓?这背后定有阴谋,这定是叛党所为!吴国与齐国私通,密谋造反——根据各地信报,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定是吴、齐两国看陛下病重,企图起兵造反,烧毁粮仓,釜底抽薪,便是他们的第一步。”说着,看向陛下,“定要先下手为强啊!”
姜炎闭上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得了陛下允准,出了寝宫,班越与董年二人便迅速在梁王府召集幕僚,开始了谋划。
皇太子年幼,不得人心,几大诸侯王却正当年,在封地虎视眈眈,双方之间必有一战,这一战无可避免。
董年说道:“吴国、齐国,满打满算再算上一个燕国,他们之间的联盟必定不会太过紧密。是个人都有私心,没有人会为了外人拼命!所以我们只要猛攻其中一国——最弱小的一国,届时盟国援军来得不及时、不够有诚意,便可离间他们之间的信任,联盟便可打破。弱小国败了,便能大败敌军联盟的士气,剩余两国便很难再成什么气候!”
董年的计策得到了在座所有幕僚的支持,接下来的问题,是先攻打哪一国?
上首处的幕僚捋了一把胡须,说道:“那便是——齐国!”
大家纷纷道:“齐国。”
“没错,齐国。”
“也不知黄江、吕青有没有得手……”董年若有所思道,“总之,请梁王立即出兵,以谋反罪缉拿季恒、梁广源、朱子真、谭康这几名贼首,接管齐国军队。若是这几人拒捕,那便立刻攻打齐国!”
——
消息很快传入了齐国,先是季俨送信说,梁王、太子太傅在与陛下交谈时提到“吴国与齐国私通已久,要先下手为强等等”;紧跟着便是尚同会信报,说长安北军有异动,军队大规模集结,辎重也有相应动作。
季恒合上竹简说道:“朝廷要打过来了。”
早在陛下要对姜洵下黑手时,季恒便知道朝廷这是要一不做二不休,好在眼下姜洵没事。
他也一直在做迎战准备,而此次北军大规模调动,看来是真要打过来,不是打齐国便是打吴国,要么便是两个一起打。
他知道陛下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只等着大师做法事为他续命,只是又能有几成把握?
天子驾崩,天下震动,之前被天子死死压着的各方势力也都会开始伺机而动。
何况陛下得国不正。
何况皇太子又如此年幼。
班党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此时不动手又待何时?
季恒当即给吴王写了一封信,与吴王互通消息。
他深思熟虑了许久许久,考量了各种可能,这才又提笔给姜洵写了一封信,合上了竹简说道:“廷玉,这封信你亲自去送,务必叫殿下按我说的做。成王败寇,就在此一举。”
——
左廷玉日夜兼程,用了六日才抵达雁门。
他这六日每日几乎只睡一两个时辰,换了八匹马,身体早已到达极限。抵达军营时,他人几乎已经瘦脱了相,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双手高举信件,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殿下!!!公子来信!!!”
姜洵正在营房中同姜晏河、纪无畏议事,听到声音,与纪无畏面面相觑,疑惑道:“左廷玉?”
纪无畏道:“我听着也像。”
姜洵当即起身迎了出去,看到倒在营房门口的左廷玉,心知定是齐国出事,说道:“快把人扶进来!”说着,拿走了那木匣。
他一边走入营房一边掰碎了封泥,迅速将信中内容扫了一遍,而后又细看了一遍,眉头越蹙越紧。
纪无畏问道:“是何事啊,殿下?”
姜洵把季恒的信给了纪无畏,纪无畏看过后也沉默了良久,说道:“……朝廷真要把事做绝。”
“情况,十万火急……”左廷玉嗓子快要冒烟,被小兵搀着喂了两杯茶也未能缓解,说道,“我来时,已经碰到不少商队说那边正在封关清路,征调民间物资,朝廷已经在运兵了!”
那日,陛下派了人要对姜洵下黑手。
姜洵躲过一劫,只当是黄江、吕青狗胆包天,想要贪墨军功,而装作不知道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只是他们不清楚朝廷下一步又准备如何,便不知该如何收场。
这下好了,那便干脆鱼死网破!
左廷玉倚着木柱坐在地上,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要殿下务必按公子所说的去做。”
“朝廷出兵,是攻打齐国还是吴国尚未可知,哪怕是齐国,公子那边兵力、武器、粮食都充足,又有梁中尉在,据城坚守不是问题!请殿下相信公子,务必不要回援!”
“眼下洛阳大火,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公子要殿下背水一战,趁乱攻入洛阳,洛阳易守难攻,眼下是唯一的机会!洛阳城中粮仓虽已烧毁,但武库尚在,并且根据公子那边得到的消息,洛阳敖仓中的粮食应该并没有被烧毁。”
“啊?”
听到这儿,在场几人都面面相觑。
近日洛阳大火的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传闻都说一把大火把粮仓里的粮食烧得一粒不剩,而这是朝廷压仓底的积蓄,朝廷这回可是损失惨重。
姜洵问道:“粮食并未被烧毁,这是什么意思?”
左廷玉道:“根据公子得到的消息,这把火是尚阳放的。”
听到这儿,纪无畏更是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