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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深夜的争吵（第1页）

杨老总工家的搪瓷缸子盖，被拍得跳起来，又“哐当”一声落在桌上，里头半缸子浓茶泼出来一半。

“混账！无法无天！”杨总工气得手都在抖，花白的头根根竖起，“草菅人命！陷害同志！盗窃国家财产！这哪里是工人队伍里的败类，这是藏在机床底下的蛀虫，是趴在工厂血管上的蚂蟥！”

他面前摊着几张纸：林爱国那份技术分析报告，周师傅带来的、林爱国转交的那半张残缺笔记（已用玻璃纸小心覆好），还有一张周师傅刚写的、记录秦淮茹在医院透露情况的便条。

林爱国和周师傅坐在对面，都没说话。屋里只有老座钟的滴答声和杨总工粗重的喘息。

“三十年前，他们用类似的法子，害了老赵，冤了老李，逼死了人！三十年后，还是这拨人，还是这些手段！变本加厉！”杨总工胸膛起伏，指着那张残破笔记，“‘淬火纹’、‘边角处理’……老赵当年就看出来了！可他没来得及说出去！现在，这笔记到了我们手上，棒梗那孩子的话、贾张氏撒泼露出的马脚、秦淮茹缝着针还忍不住吐出来的东西……桩桩件件，都对得上！这是一张网，一张织了三十年、沾着人血的网！”

他猛地站起来，在屋里急促地踱了两步：“小周，你马上以车间党支部的名义，写一份详细的报告，把这些情况，连同林爱国那份技术分析，一起报给厂党委！不，直接报给党委李书记！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这事儿，捂不住了，必须彻查！并案彻查！”

周师傅重重点头：“明白，杨工。我回去就写。”

“还有你，小林。”杨总工看向林爱国，眼神复杂，有痛心，更有决绝，“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也……危险了。从现在开始，你搬到厂里单身宿舍去住，没有周师傅或者我同意，不要单独行动，尤其不要回那个四合院！他们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杨工，我不怕。”林爱国抬起头。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杨总工斩钉截铁，“你是关键证人，也是他们现在最想除掉的目标！保护你，就是保护证据！这是纪律！”

林爱国抿了抿嘴，没再坚持。

就在杨总工抓起电话，准备拨号的时候，厂医院那边，一间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头上裹着纱布的秦淮茹，脸色苍白，眼睛肿得像桃子。周师傅请来的一位姓郑的老工会女干部，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声音温和但坚定：“淮茹啊，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组织上会给你做主，给棒梗做主，也给……当年冤死的人做主。”

秦淮茹的眼泪又流下来，声音嘶哑：“郑大姐，我……我真不知道他们心这么黑啊……我婆婆说，当年易中海找到她，说林家成分有点‘模糊’，林爱国他妈生孩子，不能用太好的药，免得以后有人说咱们厂立场有问题……让我婆婆去跟陈大夫‘递个话’……我婆婆贪小便宜，易中海答应以后多照顾我们家，她就……她就去了……”

她哭得喘不上气：“后来爱国妈没了，陈大夫也调走了，我婆婆也后怕，但易中海压着，说谁敢提就整谁……这次，这次是铜件的事，棒梗偷铜被抓，易中海怪我婆婆没管好孩子，说要把棒梗送少管所……我婆婆急了，才把当年的事骂出来，还说……铜件是易中海让仓库老侯弄出来的，想栽赃给爱国，结果老侯手脚不干净，被棒梗这孩子摸去几个……现在老侯跑了，易中海想把所有屎盆子都扣我们贾家头上……郑大姐，我们孤儿寡母，没办法啊……”

郑干部一边记录，一边轻轻拍着秦淮茹的手：“慢慢说，都说出来。易中海还让你婆婆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秦淮茹抽噎着，断断续续又说了些零碎的话，关于易中海如何暗示她接近傻柱、如何在院里树立权威、如何与孙副科长那边“走动”……虽然杂乱，但拼凑起来，一个处心积虑、编织关系网的形象，越来越清晰。

同一时间，行政科档案室里，灯光惨白。刘卫东额头上全是冷汗，正手忙脚乱地从一个标着“临时”的档案柜里抽出几份文件夹，哆哆嗦嗦地划燃火柴，想凑近角落一个废纸篓。

“刘干事，这么晚了，还加班销毁材料呢？”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刘卫东吓得一哆嗦，火柴掉在地上，熄灭了。他猛地回头，只见吴技术员带着两个身穿工装、臂戴“执勤”袖标的保卫科干事，正站在门口。吴技术员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

“吴……吴技术员？我……我整理下废旧文件……”刘卫东强笑，脸却白得像纸。

“废旧文件？”吴技术员走过去，从刘卫东手里抽过那几份文件夹，随手翻开一本，正是调阅林爱国家档案的记录和复印件，还有几份其他工人的类似材料。“这些涉及工人个人历史和家庭情况的原始档案，什么时候成了‘废旧文件’？刘干事，你这工作态度，很有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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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就是……”刘卫东腿肚子开始转筋。

“不用解释了。”吴技术员把文件夹递给身后的保卫干事，“这些材料，现在由厂技术科和工会组成的联合工作组正式接管。刘卫东同志，请你现在跟我们去保卫科值班室，有些情况需要你说明一下。”

“你们凭什么！我是行政科的！”刘卫东还想挣扎。

“凭这个。”吴技术员亮出一张盖着厂党委办公室红章的通知，“奉杨总工程师建议，厂党委李书记批准，即日起成立联合工作组，彻查近期的相关事件及可能关联的历史遗留问题。工作组有权调阅任何部门资料，询问任何相关人员。刘干事，配合调查是每个职工的义务，走吧。”

刘卫东面如死灰，被两个保卫干事一左一右“请”出了档案室。

而此刻，在后院聋老太太昏暗的屋里，气氛肃穆。除了老太太本人，还有周师傅、郑干部，以及被特意请来的街道王主任。

老太太颤巍巍地，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那把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那个绿铁盒。盒子里除了一些早已干瘪黑的不知名草叶（可能是当年随手垫的），就是剩下的那半张残纸，和那半个生锈的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