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夜色中颠簸了五六个钟头,最后拐进一条毫不起眼的碎石岔路,又开了约莫半小时,才在一座看似废弃的物资仓库前停下。
“到了。”副驾驶的陈处下车,左右看了看,抬手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条缝,一双警惕的眼睛扫过众人,随即打开门。里面灯光昏暗,堆着些蒙尘的旧箱子,空气里有股霉味。来人是个穿着旧工装、五十来岁的老师傅,脸上皱纹深刻得像用刻刀划出来的。
“老韩,人带来了。”陈处低声道。
老韩点点头,目光在林爱国脸上停留一瞬,侧身示意:“跟我来。”
他走到仓库角落,挪开几个空木箱,露出一个带有隐蔽把手的金属盖板。拉开盖板,下面是段向下的钢铁楼梯,透着白光和隐约的机器运转声。
“这就是‘三线备用研究基地’?”林爱国提着行李,有些讶异这入口的简陋。
“面上总得糊弄糊弄。”老韩言简意赅,“真家伙在下头。”
沿着楼梯下去,别有洞天。地下空间比想象的宽敞,照明良好,通风系统低声嗡鸣。几台关键的机床已经就位,虽然型号不如厂里那台先进,但保养得极好,油光锃亮。旁边还有小型热处理炉、金相分析仪等必要设备。吴技术员和另外两个从厂里挑出来的骨干小赵、大刘已经到了,正围着图纸低声讨论。
看到林爱国,吴技术员明显松了口气:“林工!你可算来了!这地方……挺踏实!”
“踏实是踏实,就是憋屈点。”大刘是个膀大腰圆的钳工,嘟囔道,“跟耗子似的钻地洞。”
“少废话,安全第一。”老韩瞪他一眼,对林爱国说,“林工,你是技术总负责。这里设备有限,但够用。上面要求,最短时间内,完善工艺,拿出真正能用的箱体。需要什么,列单子,我想办法。”
林爱国也不客套,放下行李就走到工作台前:“当务之急是解决疲劳裂纹。问题出在简化热处理没消除干净内部损伤。我们需要做几组对比试验,调整回火温度和保温时间,可能还要尝试引入表面喷丸强化……”
他迅进入状态,和吴技术员等人讨论起来,老韩在旁边默默听着,偶尔插一句关于设备能力极限的提醒。
地下不分昼夜,时间在一次次试验、检测、分析中流逝。吃饭是轮流去角落的小食堂,睡觉就在旁边的简易宿舍。林爱国几乎没怎么合眼,后背的冻伤阵阵作痛,他就让大刘帮忙涂点药膏,继续盯在设备旁。
第三天凌晨,一组新的参数试验结果出来,疲劳性能数据有了显着提升,接近了设计要求的八成。
“有门儿!”吴技术员盯着检测报告,眼睛亮。
“还不够。”林爱国盯着金相显微镜下的组织照片,“你看这里,晶界处还是有微小的脆性相。把回火温度再提高十五度,保温时间延长二十分钟试试。”
“林工,那可能会损失一部分强度……”小赵提醒。
“权衡。我们要的是综合性能最优,不是单项指标。”林爱国揉了揉胀的太阳穴,“准备下一炉。”
就在这时,头顶仓库方向,突然传来“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紧接着,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隐约传来,不止一人!
地下室里所有人都瞬间僵住,竖起耳朵。
老韩脸色一变,迅从腰间摸出一把老旧的五四式手枪,对林爱国等人打了个“噤声、隐蔽”的手势,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贴到楼梯口下方阴影里。
吴技术员脸色白,小赵手有点抖。大刘抄起旁边一根大号扳手,瞪着眼。林爱国心脏怦怦直跳,顺手抓过操作台上一个沉重的千分尺表座。
上面的脚步声似乎在仓库里逡巡,翻动东西的声音传来。忽然,脚步声朝着楼梯口盖板方向来了!
老韩握紧了枪。
“吱呀——”盖板被从上面拉开了!一道手电光柱射了下来!
老韩几乎就要扣动扳机——
“老韩?是我!”一个压低的、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手电光移开,照亮了来人的脸——竟是本该在厂里配合调查的周师傅!他满头是汗,身上工装沾着灰土,胳膊上还有一道新鲜的血口子。
“周师傅?!”林爱国又惊又疑。
周师傅快下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都是厂里保卫科的可靠同志,同样神色紧张,带着伤。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出什么事了?”老韩收起枪,但眼神依旧警惕。
“厂里出大事了!”周师傅喘着粗气,“联合调查组刚有点眉目,查到供电局那个值班员的上线可能跟厂里一个有海外关系的退休干部有关,昨晚,那个退休干部在家‘突心脏病’死了!今天一早,调查组驻地收到一个包裹,里面……里面是……”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愤怒和后怕:“是血淋淋的狗头!还有张字条,写着‘多管闲事,断子绝孙’!这明摆着是威胁!杨总工担心你们这边也不安全,让我带人悄悄过来,一是报信,二是加强这边的保卫。我们来的路上,感觉有辆车一直不远不近跟着,拐进岔路前,我们故意制造了个小事故拦了它一下,这才甩掉,我胳膊就是那会儿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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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一片寂静。对方果然猖狂至极,杀人都敢,送血狗头示威,这是要把事情往最血腥里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