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阁二楼,几个脑袋趴在琉璃窗上,看着一大一小撑伞远去的身影,吹了吹口哨。
苏敬廷撞了撞叶守言的肩膀:“嗳,你听说没?好像钱家要和宋家联姻了。”
叶守言摸着下巴道:“听我娘提过一嘴,估计是有这麽回事,你看宋慈,今天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温昭阳怎麽办呀?”
是啊,温昭阳怎麽办……叶守言挠了挠头,随即一愣,回神骂道:“她怎麽办你问我?我他娘的怎麽知道怎麽办,问宋慈去吧你!”
宋家医馆後宅,秋实院。
小厮黄芩和黄柏正站在门前急得乱转。明日钱家夫人便要携女登门拜访。这麽大的雷雨天,偏生少爷出去不许他们跟着,若是醉酒一夜不归,明早被主母知道了,岂不是塌天大祸!
正焦急间,看见院门处的两道熟悉的身影,黄芩黄柏急忙撑伞迎了上去。
“要人命了!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硕大的油纸伞下,酒气袭人。宋慈身形高大,状似不胜酒力,靠在温昭阳瘦小的身上,实则将人紧紧护在怀中,一路风雨尽数打在了他的身上。
“给他熬碗醒酒汤。”温昭阳道。
“先熬两碗姜汤来!”宋慈摊在床上,捏着额头,有些头痛。
“一起熬一起熬!”黄芩对黄柏道:“我熬姜汤,你熬醒酒汤!”
黄柏:“凭啥你熬姜汤,我熬醒酒汤!姜汤只用姜糖!醒酒汤要用葛花砂仁白豆蔻一大堆!”
黄芩:“不服,咱们就石头剪刀布!”
温昭阳鞋袜湿透,此刻没有耐心听这两个糊涂蛋斗嘴,打断道:“医馆药房里有醒酒汤的料包,你去拿一包丢水里不比切姜片省事?”
“哦,对,咱们医馆啥东西没有?走!快走!”两人匆匆退下了。
昏暗的房间内只剩下温昭阳和摊在床上的宋慈。
“我不喝!我得先回去了!”温昭阳擡脚便要走。
宋慈捏着鼻梁,烦躁道:“温昭阳你给我站住!”看着女子停下脚步,宋慈从床上坐了起来,咬着牙道:“老实交代,那个钱家小姐,是不是你招来的?”
温昭阳背对着他,身体僵了僵,转过身,强笑道:“明明是少爷英俊潇洒,钱小姐一见倾心,怎麽会是我招来的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宋慈起身走来,高大的身影覆盖住温昭阳,低头盯着女子有些心虚的眼神:“那钱芳茂一直暗恋江陵才子沈沉钟,以至郁郁寡欢,无心饮食,半年前,钱府曾请你过门为她诊治相思之症。之後钱芳茂便频频出现在我周围。”
宋慈神情妖异,垂头至女子耳边,低声细语道:“都说,让失恋之人快速走出来的办法就是尽快步入下一段恋情,温师妹,感情你给钱小姐治疗相思之症的药引是我呀?”
带着酒气的呼吸喷薄在温昭阳耳後,温昭阳浑身紧绷,将他猛地一推:“你胡说八道什麽,自己招蜂引蝶,沾花惹草,还怪到我身上了!我又不是钱芳茂肚子里的蛔虫,明明是你们两人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跟我有什麽关系!”
言罢转身就跑。抓起廊下雨伞便冲进风雨里。
宋慈站在原地,看她仓皇跑远的身影。
招蜂引蝶?他若是有这等本事,她怎麽会舍得将自己推于人前。
夜雨浸透了鞋袜,温昭阳朝着自己的屋子狂奔。
钱宋联谊,一方是知州独女,貌美温顺,一方是医药世家,四海在望的岐黄公子。虽然钱芳茂曾苦恋他人,但宋慈也是常年跟狐朋狗友流连烟花之地。双方毁誉参半,谁都别嫌弃谁。论家世背景,双方长辈也都欢喜,联姻已是水到渠成的事。
师父临终之前曾拉着她的手叮嘱:“好孩子,救命之恩就不提了,只是我将你带来家中,没想到竟害得慈儿父母分离,这些年我唯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慈儿了,他父亲弃家不顾,母亲性情暴戾,你要好好待他……”
其实无需师父叮嘱,温昭阳也知道。
这些年她跟在宋慈身边,虽年龄比他还小,本事也没宋慈大,但是宋慈是真的能折腾。用他那群狐朋狗友的话来说,自己也真的是比他亲娘还操心。
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多少时间耽搁在这边了。
离开之前,她必须将宋慈安排妥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