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男子眉眼微挑,含了一丝笑意望着她。
温昭阳认真地看着他:“千万不要因为我,陷自己于险地。”
沈沉钟笑了笑,温昭阳愣了一瞬,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自恋了,瞬间红了脸。
沈沉钟这才道:“平湖驿站,若不是楚景晟先走,我们都会被炸死,娘子,我很记仇的。不管郑为民是谁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
“可是太子如果要对付你,你如何自保?”
沈沉钟见她忐忑忧虑,愁容满面,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安慰道:“放心,我也有真心可靠的朋友。”
“我初至京都,还未科考,便与他结识,志趣相同,性情相投。後来殿试才发现他竟是贤名远播的三皇子。後来陛下为我赐婚陈家,为了避嫌,便再未主动联系过他。”
“现在,你们又联系上了?”
“刚一宣判郑为民,他便托人给我带了一封信。”沈沉钟目光越过房门,看向群星闪烁的夏日夜空。正如陛下所言,大夏王朝能延续三百年,就是每在车轮即将步入歧路时,总有人挺身而出,将其推回正轨。太子德不配位,便应让德才兼备者居之。
陈府,灯火昏黄的花厅之内,下人尽数退去。陈明月看着正在争执地父母,眼中含泪。
陈首辅手指发妻,怒道:“你倒是消息灵通!我不过傍晚才收到郑为民被判刑的消息,刚回府,你已派人将孙嬷嬷他们唤回来了?你这是在给谁摆脸色?你知不知你此举,就是在为太子站队!是在打楚国公府的脸!”
陈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也愤愤不平,她毫不示弱,厉声道:“你说得那些弯弯绕绕我不懂!我只知道明月本可以嫁于太子,为太子正妃!是你跟陛下,将她指给了沈沉钟做平妻,跟一个乡野女子平起平坐!圣旨已下,我本也认了!派人将沈母从锦州接来,独独没有接那个女子!若是懂事的人家,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让那女子守在锦州老宅,给些银两养着便罢了,偏生那沈沉钟在南境风卷残云般收拾了局面,披星戴月地赶回锦州,亲自接了那女子来京!那是他发妻吗?那分明是他祖宗!”
陈首辅沉声道:“此事我还没追究你,你倒自己翻出来!那女子路上遭人截杀,是不是你干的?若不是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将目标指向南境盐商,你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
“你不要打断我!”陈夫人癫狂道:“你心心念念这个好女婿,人家可在意你?在意我们陈家?我们为她母亲医治腰伤,明月千金之躯,日夜侍候那老妇人!他的盐铁政策损害了多少世家利益,我们陈崔两氏在朝的族人为他抵挡明刀暗箭,为他的政策保驾护航!他又做了什麽!所有人都知道你效忠太子,他偏偏配合楚景晟扳倒了太子手下的郑为民!他可有想过我们!”
陈首辅气得甩了个茶杯:“你再敢攀扯我与太子的关系,我们索性和离!”
“离就离!”陈夫人哭道:“我为你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含辛茹苦将他们抚养长大,你做了什麽?让你去陛下那边为老二和老三谋个好差事,结果什麽都没办成!若不是太子出手相帮,老二老三怎麽会坐上现在的位子!太子也一直暗示,希望明月入主东宫,偏偏你这个做父亲的,给她配了个没根基的书生!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孩子们吗!”
陈首辅想起家中三个才学平庸性情懦弱的儿子,叹了口气:“我正是为你们考虑,才选了沈沉钟。夫人你想想,咱们陈家如今可有得力的孩子?若我去了,咱们家没有一个手段强硬的人,你跟孩子如同身怀宝藏的羔羊,早晚会被人吞吃入腹!”
陈夫人争辩道:“若是明月嫁给太子,未来她便是一国之母,谁敢动我们?”
“太子是什麽样的人,你了解吗?”陈悟道耐心道:“我知沈沉钟,他言行合一,不畏强权,陈家交给他,我放心。太子呢?你看得透他?他明明爱慕言静珠,却又对明月念念不忘,以後他若登基为帝,我没了用处,他会立谁为後?还有郑为民,他对太子马首是瞻,可谓忠心耿耿。太子却故意派他输送火药,令其暴露,当此次行刺事件的替罪羔羊!这样的君王,你再执迷不悟,老二老三便是下一个郑为民!”
陈夫人犹如被雷劈中一般,嘴唇瑟瑟发抖道:“郑为民是太子的弃子?我不知道啊,他被沈沉钟和梁晁抄家判刑,这事确实是太子派人来告诉我的。我只以为是郑为民为了抢功,糊涂办了错事……没想到是太子的挑拨离间之计。还有明月,她如此温良貌美,比那个言静珠不知强了多少倍……我才如此执着,老爷,我这次是被太子蒙蔽了,不过好在事情还不算糟糕,不过是将孙嬷嬷唤了回来罢了,她本就是前去帮明月整理院落,整理好了,自然也该回府了。婚事还在,後日寿宴上,我再待亲家夫人亲切些,也就是了。”
陈悟道听到自己的发妻最後一句,也有些心酸,他多年为官兢兢业业,混了大半辈子,若还要夫人对着亲家夫人曲意逢迎,那真是白活了。他牵起发妻的手,安慰道:“这事你不用再管,我会处理好,你的寿宴,还是按你自己的意思,高高兴兴地办。只是太子那边,切莫再过多交际。”
陈夫人点了点头。
陈悟道又看向立在一旁的女儿,唤道:“明月,到爹爹这里来。”
“爹。”陈明月慢慢走了过去,透红的眼眶,目露哀伤:“都是孩儿们不孝,连累爹娘一把年纪,还要为孩儿穷尽心力。”
陈悟道拍了拍爱女的肩膀:“好孩子,爹知道,你是家里最明事理的孩子了,做平妻也是委屈你了,好在你也喜欢他,爹爹会全力助你的。”
陈明月目露茫然:“可是爹爹,沈沉钟若真与太子出现隔阂,甚至若是他倒向三皇子,您怎麽办?”
“我按陛下之命,辅助太子,并不是真的倒向太子。”陈悟道意味深长道:“我效忠的只有陛下,若太子改立他人,我陈悟道同样如现在效忠太子一般,效忠新君。”
“所以,您并不是真的倒向太子?”陈明月擦了擦眼泪,然後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道:“下午,太子送信给母亲时,也命人转交了一封信笺给我。他说他要帮我解除婚约,还要……还要我配合他,在母亲寿宴那日去後园假山处与他相见,爹爹,我不想见他……”
陈悟道没想到还有此事,目光匆匆扫过信笺,咬牙切齿道:“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利用我诱哄威胁你!人面兽心!”陈悟道气得发抖,心中最後的一丝犹豫也在爱女的眼泪中烟消云散。
他本也有些生气沈沉钟不通情理,此刻反而越发理解了他。按沈沉钟的机敏,怕是早已清楚太子是怎样的人,才能这麽果决地切割掉可能是他最大助力的太子党。
陈悟道烧掉信笺,对着爱女安抚道:“明月,你只管安心备嫁。一切有爹爹在,谁都不能欺负你。太子也不行。”
陈明月点点头,孺慕地看着面前虽苍老,但仍旧高大的父亲:“女儿都听爹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