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想给洪妈妈捎银钱去,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门?路。票号倒是可以转存,但是朱家祖宅又在乡下,最近的大票号也要到府城。
“她那边没事?,我就放心了。”薛嘉宜直起腰,擦了擦眼泪,不无?懊恼地道:“大过年的,我怎么还哭呢?”
谢云朔低眸,安抚性地又摸了摸她的顶:“洪妈妈还捎了她做的吃食来,年夜饭,正?好加菜了。”
薛嘉宜被泪洗过的眸子格外澄澈,闻言更?是一亮:“什么好吃的!”
“主要是腊肠,还有一些干的山货,已经送到庖间了。”
薛嘉宜忙不迭站了起来,道:“我要去瞧瞧!”
……
晚间,天边又下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
暖意融融的屋内,薛嘉宜又控制不住掉眼泪的冲动了。
——阔别严州府数载之?后,这是她过的第一个安心的年。
谢云朔知道她为?什么哭。
他心下有愧,没有看她:“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那些她自己在孤单里捱过去的日子,绝不会有第二回?。
说?完,没听到她的声音,谢云朔有些担心,转头看了过去。
薛嘉宜给自己挟了一块腊肠,一边哭一边嚼嚼嚼。
谢云朔:……
察觉到他看过来,薛嘉宜擦擦眼泪,给他也夹了一筷子。
谢云朔低眸笑笑,把这严州府风味的腊肠送到了嘴里。
久违的一点甜,挺好的。
……
用完这顿简单的年夜饭后,院子里的雪都有些积起来了。
薛嘉宜果然坚持要守岁,谢云朔自然奉陪,还拿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存货——溜溜金、不夜火、九连灯……种类多到可以撑起一爿小摊的烟火。
火折子还没点,薛嘉宜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却故作?成熟地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儿了。”
咔哒一声,一点极耀眼的光芒炸了开?来。
夜色中,流光伴随火焰簌簌坠落,像一条转瞬即逝的银河。
谢云朔自顾自点了一支,没笑她这点矜持,把细长的纸杆直接塞到了她手心里。
她从前最喜欢这些亮闪闪的烟火。
可是那时,她和他的生活即使不算窘迫,却也有漏瓦要修、有破书要浆,像这样有余裕时才能拥有的快乐,她总是感受得很短暂。
但今夜不同了。
数不清的光点绽亮在她的眼瞳,像是花灯节时,波光粼粼的水面。
谢云朔看着她、看着他在这偌大人世间唯一的锚点,只觉胸口那颗叫北境的风吹冷了的心,渐渐暖了过来。
玩了一会儿,薛嘉宜的玩兴还没下去,她又跑到庭中去堆雪人——她打?算把溜溜金的纸杆,插在雪人手里。
谢云朔帮她搓雪人的脑袋,一时不察,叫她绕到了背后,塞了一团雪到领子里。
“‘不是小孩儿’?”谢云朔把雪抖落出来,朝她投去质疑的一瞥:“最多六岁,不能再?多了。”
眼见他也团了一团,马上就要展开?更?幼稚的报复,薛嘉宜抗议:“你比我又好到哪儿去?”
他越走越近,她真紧张了起来。谢云朔掂着雪球,很幼稚地开?口威胁:“我有话想问,你回?答我,我就不冰你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手大团的雪球也大,薛嘉宜不想和他打?雪仗,忙不迭点头。
谢云朔站定在她面前,轻笑一声,抛开?了那雪球。
银金的光芒乍然绽开?在两人之?间,薛嘉宜呆了呆。
他刚刚都是看着她玩儿的,不知什么时候从袖子里变出来了一根。
谢云朔透过焰火,看她的眼睛:“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吗?”
薛嘉宜想也不想,便重重点头。
当然是特别的。
他是她的兄长,即使没有一起来到世上的缘分,却也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
谢云朔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低下眼帘,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
明明已经是她亲口承认的特别,他居然……还不甘心啊。
薛嘉宜的心倏然一跳,抬眸,却正?好对上他缓缓抬起的眼神。
火光的映衬下,这双眼瞳亮如琥珀,可琥珀里封冻着的到底是什么,她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