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养心殿
殿内烛火通明,却照不亮御座上那张惨白惊惶的脸。
皇帝几乎是从龙椅上跌撞下来,一把抓住刚被召入、甲胄未卸的薄司靳。
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薄爱卿!你来得正好!快!快调集你麾下所有精锐,趁今夜、就趁今夜!护朕突围出去!”
薄司靳闻言,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惊涛,沉声问:“陛下,此刻突围,城中数十万百姓该如何?守城将士军心若散,京城顷刻即破啊!”
“百姓?军心?”皇帝猛地甩开他的手,双眼因恐惧和恼怒而布满血丝,来回疾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朕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朕是大乾天子!朕若有不测,国将不国!薄司靳,你迟迟不动,是不是连你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薄司靳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翻涌的冰冷失望。
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听不出波澜:“臣万万不敢。陛下安危,臣自当竭力。只是……”
他抬起头,目光如铁,陈述着残酷现实:“楚国大军合围甚,阵型严整,此刻四门俱是重兵。
臣方才登高粗略观之,敌军势大,且似乎早有准备。贸然夜间突围,不仅成功之机渺茫,更恐暴露陛下行踪,反招致敌军全力追击,陷陛下于险地。”
皇帝踉跄一步,跌坐回龙椅,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那……那该如何是好?难道……难道就让朕困死在这皇城之中?薄司靳,你可是朕最倚重的将军!朕命令你,想办法!快想办法!”
薄司靳保持着跪姿,声音沉重却清晰:“陛下,当务之急,是稳固城防,提振军民士气。
臣请旨,即刻前往各处城门巡视,摸清敌军虚实布置,协调诸军,全力守城!只要京城不破,援军或有可期,局势便有转圜之机!”
他顿了顿,语加快:“臣愿立军令状,只要臣在一日,必竭力阻挡敌军于城外!恳请陛下坐镇宫中,稳定中枢,勿使流言蔓延,此亦是守城之要!”
皇帝瘫在椅中,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涣散。
他知道薄司靳说的是眼下唯一可能的路,虽然这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干涩嘶哑:“……准、准奏。薄爱卿,朕……朕与这大乾的江山,可就全托付于你了。你、你一定要守住啊!”
“臣,遵旨!”薄司靳重重叩,旋即起身,不再看御座上那失魂落魄的天子,转身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
皇帝瘫在龙椅里,望着薄司靳决然离去的背影,那身影没入殿外浓稠的黑暗,仿佛最后一点依仗也被吞噬。
无边无际的恐慌如同冰水,再次漫过心脏,令他窒息。
不,不行……薄司靳虽勇,可城外是虎狼之师,万一……万一他守不住呢?
“来人!快!”皇帝猛地直起身,声音因急切而颤抖,指着身边最信任的内侍总管,“快去!把司天监监正凌玄知给朕请来!立刻!马上!”
“是……是!奴才这就去!”内侍总管连滚爬出殿外。
约莫半个时辰后,殿外传来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一身深青色官袍的凌玄知被带了进来,他髻微散,官袍下摆沾着尘泥,显然来得匆忙,甚至带着一丝被迫的狼狈。
但他脸上却没什么惊惶,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古井,映着跳跃的烛火,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