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听完,沉默了片刻。
花厅里只听得见炭盆里银霜炭偶尔毕剥的轻响。
就在小满以为沈姑娘要端茶送客,或者干脆指出“此等小事自行解决”时,沈清辞却开口了,语气依旧平稳:“倒也不难。”
她转向侍立一旁的另一个丫鬟:“去我房里,将盥洗架旁那个黄铜柄的短柄刷取来。再取一块新的细葛布。”
丫鬟领命而去,很快返回,手里拿着一个约莫一掌长、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黄铜柄,前端嵌着一小块柔软猪鬃的刷子,以及一方质地细密柔软的葛布。
沈清辞接过,对小满道:
“以此刷蘸取温水,可清洁身体而不必大幅拧绞帕子。
葛布吸水性佳,轻轻按压即可吸去多余水渍。”
她演示了一下动作:“转告楚小姐,若仍不便,可将葛布一角固定在架子上,单手操作亦可。务必动作轻缓,避开创处。”
小满看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接过刷子和葛布:“是,是,多谢沈姑娘指点,您想得真周到。”
沈清辞微微摇头:“并非我想得周到。医书有载,士卒外伤,亦有洁身之需,此乃常用之法。”
小满才不管什么医书士卒,只觉沈姑娘果然如传言般心细如,连这种尴尬问题都答得如此妥帖周全。
她再次道谢,拿着“神器”告退。
等人走了,沈清辞回到书房,却并未立刻继续临帖。
她在书案后坐下,目光落在窗外枯枝上停着的一只灰雀,半晌没动。
楚昭差人来问这个是真的束手无策,还是……
她想起昨日楚昭那“眼神灼灼”的模样。
罢了。
她垂下眼睫,重新铺开一张纸。
总归是……伤者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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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从小满手里接过那黄铜柄刷子和细葛布时,眼睛瞪得溜圆。
“她就给了这个?”她翻来覆去地看。
刷柄触手温润,猪鬃柔软,葛布细密结实,一看就是好东西,且是常用的物件,并非临时凑合。
“沈姑娘还亲自演示了用法,说这是医书上记的,士卒用的法子。”小满把沈清辞的话复述了一遍,又忍不住道,“小姐,沈姑娘真是心善又周到。您这问题,我听着都脸红,人家却答得认真。”
楚昭没吭声,只是用手指摩挲着那光滑的铜柄。
她眼前浮现出沈清辞垂眸讲解用法的样子,一定又是那副平静无波、却认真得不得了的表情。
心里那股痒痒的感觉又来了,还夹杂着酸酸软软的情绪。
“她连士卒外伤怎么洗澡都知道啊……”楚昭喃喃,不知是赞叹还是什么。
但心底却还是有点失落,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着:“还以为她可以亲自来帮我……”
有了“神器”相助,洁身问题果然迎刃而解。
楚昭笨拙但成功地把自己收拾清爽了,虽然过程有点费劲,但一想到这法子是沈清辞教的,物件是沈清辞给的,便觉得连那点费劲都成了乐趣。
只是,“静养”的难题,从来都不止一个。
到了该给手腕揉药膏的时辰,楚昭又犯了难。
药膏罐子就放在桌上,沈清辞嘱咐“每日揉此药膏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