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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他才是救国英雄安笙的质……

安笙的质问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湖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俘的“南诏”身上。皇甫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被士兵架住的男人缓缓抬起头,他脸上的□□因为汗水和河水的浸泡已经有些松动,露出了底下陌生的皮肤纹理。他看着安笙,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作为师父的深邃,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悲悯与同情。

他没有直接回答安笙的问题,反而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轻轻地反问道:“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有些时候,活在谎言里,或许会更幸福一些。”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安笙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猛地挣脱了士兵的压制,踉跄着向前扑了两步,跪倒在地,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男人。“你……你不是他……你不是我师父……”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男子悲悯地看着他,平静地坦白了一切:“我并非南诏。我只是江屿晚……江公子花重金雇来的一个替身。我的任务,就是扮作南诏,陪在你身边,确保你的安全。”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至于真正的南诏,江公子只说他早已不知所踪。他让我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被揭穿,就让你……忘了过去,好好活下去。”

“江屿晚……又是江屿晚……”安笙失神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他找来的替身?保护自己?这怎么可能?那个叛徒,为什么要这么做?巨大的困惑和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让他浑身冰冷。师父是假的,那真的师父在哪里?江屿晚为什么要找人假扮他?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他无法想象的秘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疯狂而刺耳的大笑声打破了现场的死寂。皇甫泽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滑稽的笑话。他用马鞭指着失魂落魄的安笙,脸上满是扭曲的快意。

“真是感人至深啊!一个到死都想保护你的傻子,一个被蒙在鼓里、认贼作父的可怜虫!”皇甫泽止住笑,眼神变得阴冷如毒蛇,“安笙,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好,本宫今天就大发慈悲,把这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讲给你听!”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讲述史诗般的、抑扬顿挫的语调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凌迟着安笙的神经。

“第一刀:你心心念念、敬若神明的师父,南诏。”皇甫泽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才是真正的卖国贼。当年,你的父亲,墨国大将军安远山,率十万大军镇守北境,为何会一夜之间被我皇甫国大军围歼,全军覆没?你以为是战术失误?不,是因为你最敬爱的师父,南诏,以及他背后的南宫世家,早就与我皇甫国暗通款曲!是他,亲手将北境的军防图、行军路线、粮草位置,悉数交到了我父皇手中!”

安笙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嘶吼道:“你胡说!我师父绝不会这么做!你这是污蔑!”

“污蔑?”皇甫泽冷笑一声,“你记忆中的师父,是不是总是一副忧国忧民、道貌岸然的样子?在你父亲战死后,他是不是告诉你,要忍辱负重,将来为父报仇?多伟大的形象啊!可他没告诉你的是,你父亲的头颅,就是他向我父皇献上的投名状!十万墨国英魂的尸骨,铺就了他南宫一家在皇甫国飞黄腾达的康庄大道!你所谓的国仇家恨,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你拜的师,是你真正的杀父仇人!”

安笙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记忆中师父慈爱的面容,谆谆的教诲,此刻都变得扭曲而可怖。那些“为国为民”的言辞,如今听来,句句都是最恶毒的讽刺。

皇甫泽欣赏着安笙呆滞的表情,满意地继续他的叙事。“第二刀:你恨之入骨、不共戴天的仇人,江屿晚。”他脸上的嘲弄更深了,“他,才是那个一心救国、却被所有人误解的英雄。他出身墨国贵胄,本该锦衣玉食,却在得知南诏的阴谋后,毅然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为了找到南诏叛国的确凿证据,他不惜自污名声,假意投靠我皇甫国,背负着叛国贼的骂名,打入我们内部,卧薪尝胆。”

“他曾拼了命地想把南诏即将叛变的消息传出去,可惜,为时已晚。十万大军覆灭,他没能救下。战后,南诏反咬一口,将所有‘通敌’的罪名都嫁祸给了他。墨国皇帝昏庸,奸臣当道,一道圣旨下来,江家满门抄斩,他江屿晚,成了墨国人人得而诛之的千古罪人,永世不得翻身。”

皇甫泽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安笙的心上。他想起了自己过去是如何辱骂江屿晚的——“卖国贼”、“走狗”、“无耻小人”。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愤怒之下,一次又一次地对那个从不还手的男人挥拳相向。那些拳头,如今仿佛都打在了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曾经的每一次憎恨,都变成了一把插向自己心脏的刀。

安笙已经无法思考,只能任由那些颠覆性的信息冲刷着他几近崩溃的理智。然而,皇甫泽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他要献上这首残忍叙事诗的最高潮,也是最致命的一章。

“安笙,你还记得吗?你父亲死后,你在依郡流落,成了一个任人打骂的奴隶。你以为你是自己侥幸逃出来的吗?”皇甫泽的声音突然变得轻佻而污秽,“你错了。是你那位‘仇人’江屿晚,在暗中救了你。”

“当时,他在我皇甫国虽然顶着个‘祁王’的虚名,但因为他始终不肯彻底为我们所用,早已失势,过得连狗都不如。为了换取一个能潜入依郡、将你救回墨国的机会,你猜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皇甫泽俯下身,凑近安笙的耳边,用一种充满了恶意和轻蔑的、几乎是气声的语调,吐出了最肮脏的字眼:

“他,堂堂的祁王世子,成了我皇甫军中……任人欺辱的军妓。”

这几个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安笙的天灵盖。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齑粉。

“本宫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跪在父皇的营帐外,像条狗一样。为了求得这个机会,他承受了多少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屈辱。”皇甫泽直起身,脸上是病态的、满足的笑容,“你所以为的仇人,用你最不齿、最鄙夷的方式,换回了你的自由和你的命。而你呢?你是怎么对他的?你用最恶毒的词汇辱骂他,你因为他‘背叛’了你父亲而对他拳打脚踢。可笑不可笑?你每一次对他的伤害,都是在鞭笞你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从未怪过你,甚至在你一次次想要杀了他的时候,还在想方设法地保护你。这次岩洞之行,他明知是陷阱,还是跟来了。他找来这个替身,是为了让你在危急关头能有一个‘师父’作为精神支柱。他最后引爆炸药,只是想让你活下去。安笙,你听明白了吗?这个被你恨了一辈子的人,他的一辈子,全都是为了你!”

皇甫泽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安笙已经听不清了。那些字句仿佛来自一个遥远而失真的世界,它们扭曲、变形,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蚊蝇,钻进他的耳朵,却无法拼凑成任何有意义的句子。他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变得不真实。火把的光芒被拉长成一道道血红色的光带,士兵们的脸庞模糊成一团团没有五官的黑影,皇甫泽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像一个可怖的深渊。

他感觉不到地面的冰冷,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剥夺了,只剩下一种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轰鸣声,在他的颅内反复回响。世界失去了颜色,失去了声音,失去了实体,变成了一场荒诞而恐怖的默剧。他成了这场默剧里唯一的观众,被迫看着自己的人生被撕成碎片。

一幕幕,一帧帧。曾经的“善”成了最大的“恶”,曾经的“恶”成了最悲壮的“善”。每一次回忆,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上。他过往的十七年人生,他所坚信的一切,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他所爱戴的,所憎恨的,全部都是一个笑话。一个用他父亲的血、十万人的命、以及江屿晚一生的屈辱和痛苦写成的,天大的笑话。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这个问句从他心底最深处浮起,带着无尽的茫然。然后,它变成了尖锐的自责,变成了绝望的拷问,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极致的悔恨与自责最终化为生理上的剧烈反应。安笙跪在地上,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吐出酸涩的胆汁。他仿佛想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将那个愚蠢、盲目、恩将仇报的自己,从这具肮脏的皮囊里彻底清除出去。

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那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纯粹的、被碾碎后的空洞。他疯狂地摇头,想要否认这一切,但那些记忆却像跗骨之蛆,死死地钉在他的脑子里。他想爬起来去杀了皇甫泽,或者杀了那个替身,或者杀了自己,但他的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软弱无力。

最终,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死寂的荒原。安笙停止了干呕,也停止了悲鸣。他缓缓地、缓缓地瘫倒在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的眼睛睁着,却没有任何焦距,空洞地望着虚无的某一点。那双曾经像狼一样凶狠明亮的眼睛,此刻,已经死了。

他不再挣扎,不再言语,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他就那样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像一个被玩坏后丢弃的人偶,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与心气。皇甫泽的嘲笑,士兵的脚步,火把的噼啪声……外界的一切都再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已经崩塌,而他,则被活埋在了那片废墟之下。

这不是□□的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精神死亡”。从这一刻起,活下来的,只是一具承载着无尽悔恨与自责的空壳。

皇甫泽对自己一手导演的这出好戏非常满意。他欣赏着安笙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就像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不过,好戏终有落幕之时,他还有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好了,故事讲完了,也该办正事了。”皇甫泽翻身下马,缓步走到安笙面前,用马鞭的末端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然而,那双眼睛里空无一物,没有恐惧,没有憎恨,什么都没有。

皇甫泽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说道:“安笙,把你从江屿晚那里偷来的‘回天翎’交出来。本宫知道,那东西一定在你身上。”

第82章这世界再也没有你了回天……

回天翎。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小石子,在安笙麻木的意识里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回天翎。他当然知道那是他与江屿晚在皇甫泽府邸内一同盗出来的重要信物,江屿晚曾告诉他只要拥有回天翎就可以调动大军营救师父。

可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见安笙毫无反应,皇甫泽失去了耐心,对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搜!”

士兵粗暴地在安笙身上摸索起来,很快,就从他湿透的内衫里搜出了一块玄铁令牌。令牌入手冰冷,正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背面则是一个古朴的“泽”字。士兵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地呈给皇甫泽。

皇甫泽得意地接过令牌,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在下一秒瞬间凝固。

他反复翻看着令牌,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片刻之后,他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怒,猛地将令牌狠狠摔在地上!

“假的!这是假的!”他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一直以来掌控全局、优雅从容的皇甫太子,在这一刻彻底失态。他一把揪住安笙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疯狂地咆哮道:“真的回天翎在哪里?!江屿晚把它藏到哪里去了?说!”

安笙被他剧烈地摇晃着,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茫然地看着暴怒的皇甫泽,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块被摔得变了形的令牌。假的?江屿晚给他的……是假的?

这个认知,像一根最细微、最冰冷的冰锥,悄无声息地刺穿了他那颗已经麻木的心脏。它带来的不是剧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极致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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