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流玉也偶然听到过其他人在背后说他和林长东的事,两个男的搞在一起这种事,不能说这世上没有,但大家都只是听过而已,突然就这么发生在自己身边了,他们一开始还挺觉得不可思议,后面大家的态度都成了担忧居多。
周通找他也很勤,无非是劝他不要伤心诸如此类的,以及他告诉自己,林长东家里并不知道这件事,让他不要多想,张流玉问他那天为什么要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周通像是懒得解释一样,轻描淡写就一句朋友之间都是应该的。
张流玉状态一直都不怎么好,不是因为他太想林长东了,而是他更加确切这个难题是无解题了。
没几天就到开学的日子了,在返校的前一天晚上,师父主动找到了张流玉。
这个学期开始他就升高三了,因为今年高考学校的升本率太差,为了抓紧毕业生成绩,所以从他们这一届高三开始,以后周末就只能休息周日下午了,原本以前还能休息一整个周日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一个月都很难回来一次,所以师父主动找他,就是为了给他整个月的生活费。
张流玉自己也有点钱在手上,但是不多,生活费也是师父一直在给,可这一回他没接,就说自己有,然后又低头继续补暑假作业了。
师父都不用想就知道对方在怄什么气,他把钱放到张流玉的梳妆台上,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严厉说:“我从来没说两个男的搞到一起不行,就算你以后不成家不娶妻我也不会说一句话,但就是唯独这个老四,不行!”
张流玉背对着师父,手中的笔没有停下来,但是卷子上的字是越写越乱了,他肩膀抖了两下,墨水还没干的单词就马上被泪水晕开了。
何师父听到这抽泣,还未说完的训斥话又被塞了回去,张流玉越哭越控制不住,最后手里的笔也拿不住了。
窄小的屋子被张流玉的哭声填满,何师父养了对方十几年,他心里说不揪心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太擅长救场的举起手就想给人拍拍背,但心里一横,又立马把手收了回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心软。
何师父深吸了一口气,又试图用以往那副严肃口吻讲道理,可他一开口,话终究还是软了一点:“师父不是不想你好,我说不行,是为了你好,为了你们两个好,等到人家家里说不行的时候,还轮得到你们做主吗?如果长东像你们几个一样,我绝对不会说你们的一句不是,可是他能一样吗……他不一样啊,人家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恨不得插在天上养,人家指望着他长大成林开枝散叶,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是我们大家伙的,这事,你当真觉得是师父不同意说了算的?”
……
第二天中午张流玉正常返校,而且也是和平时一样,周通叫他一块回去,不过他不想坐对方的家车,周通于是就跟着他一起坐城乡大巴去了。
到学校后他们就各自忙去了,张流玉整理完宿舍内务就去了教室,他到教室时也才下午四点多,但是里面已经坐了一半人,聊天的看书的写作业的都有。
这次暑假作业不是特别多,但暑假张流玉光顾着跟林长东玩了,也是拖到最后这两天才写完的作业。
林长东上个学期末没来学校,他们已经换了三次位置了,现在他们的位置已经提前已经挪到了最中间那一组的第一桌,也就是挨着讲台下那一桌,每次挪位置也都是张流玉帮林长东搬的课桌椅。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跟这副空桌椅做同桌多久,他也不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是不是好事。
高三的第一天晚自习不上课班主任让同学们自习,她看到林长东的位置依旧是空的,犹豫着要不要把桌子撤了,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找麻烦,于是就放一边了。
不过晚自习结束以后,张流玉倒是有主动来问她能不能给自己换个同桌,或者自己一个人坐也行。
她挺理解对方的想法,也知道对方求学的心情,于是就承诺了明天班会课会安排。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学校内宿生的起床铃还没响,班主任就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林长东。
“你……来学校?”班主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和质疑。
林长东点点头,“老师早上好。”
班主任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天,这天还没亮透,太阳待会该不会要从西边升起来吧?
“老师,教室门锁了,进不去。”林长东提醒对方说。
“我知道,我知道。”班主任来这么早就是因为她昨晚忘了把班里的新钥匙交给班长,所以她不得不赶在学生们陆续进教室前过来开门。
班主任从皮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就准备先返回职工宿舍先打扮一番,因为她着急过来还是穿着睡衣的。
看着林长东就要走到第一组坐下,她连忙纠正:“你的位置在第三组第一桌。”
“哦。”林长东又立马掉头,“谢谢老师。”
班主任看着林长东背着个书包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又老老实实的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放到桌上,她突然很想和这个大少爷来一次深度交谈,她有点不太能想象到林长东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走到这一步……
“老师,您还有事吗?”林长东看对方一直在看自己。
“没……”班主任摇头,“你来学校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吃了。”林长东说完,又主动问说:“老师,我现在该做什么?”
班主任不太确认对方是不是认真的,“你觉得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知道。”林长东实话实说,“其他同学平时这个时候都干什么?”
“那你自习吧,六点五十才开始早读。”
“哦。”
班主任走后,林长东随便拿了本英语教材出来,不过他没有看进去,他坐在自己位置上,心里急躁等待起来。
黑板上的挂钟走到整整六点时,学校里响起了绵长的起床铃,接着一大早的就放起了音乐,林长东心想学校真是莫名其妙,大早上谁会有心情欣赏这个。
一首激情昂扬的《我的中国心》结束后,班里终于来了第二个人,来人是个高高瘦瘦戴着高度数眼镜的男生,他看到班里坐了这么一个人,步子先是一停,接着又扶了扶眼镜,最后才在撞鬼了一样的表情里回到自己位置上。
六点半这样,来教室的人就陆续多了起来,窗外到处都是学生走动的身影,林长东一会儿看看课本,一会儿往门那里看,焦灼等待着那个身影出现。
可真等张流玉走进教室了,他又做贼心虚一样立马低头下去假装看课本,嘴里还默念起单词来。
张流玉拉在教室门框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不是后面的同学要进来,他都不一定敢迈出向前那一步。
班里只来了四分之三的人,但是早读声已经热闹起来了,张流玉没得选的只能踱步至自己位置前,他往林长东那挺直的背上瞄了一眼,然后又视若无睹的坐了下去,也拿出课本加入了早读。
到底是纪律和环境在管束,还是因为别的,两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林长东看对方拿的是语文教材,他也去翻自己的教材,但是每个科目好像有好几本教材,什么必修选修各有不同,他也不知道张流玉到底在读哪一本。
好在他视力天生就好,在瞄到对方在读的课文题目后,他就一本教材接着一本的翻起目录来,然后顺利找到了对方在读一篇长诗《长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