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林家之前,季枫抱歉的让张流玉乔装打扮了一番,最后以他的“女朋友”身份进的大门,不过张流玉也不在乎这些,他知道这里并不欢迎他。
一进这个山庄,张流玉就感觉到了那能把人憋死的低气压氛围,他在季枫的挽手搀扶下,艰难的迈进了林家主楼大门。
进门以前,他能想到最坏的画面莫过于一口棺材一具遗体,以及一个不能再跟他说话的林长东。
可现实是,摆放在林家大堂中间的只有一块烫金红底的“二等功臣之家”。
在此之前,张流玉还觉得这个谣言是专门为他一个人准备的骗局,可他现在宁愿相信一切只是骗局。
张流玉后面是怎么出的林家山庄他一点记忆也没有了,总之他最后一刻的印象是停在了季枫走神把车撞到了公路护栏边上,车子当时剧烈一震,他的哭声就随着昏厥戛然而止了。
住院那阵子,张流玉都还能听到许多关于林长东的讨论声,他们绘声绘色的说那块功臣之家的牌匾送来时有多声势浩大,说林家最近怎么一蹶不振……
还有人讨论林长东是怎么牺牲的,有人说是被炸死的,有说是越南佬抓回去挖心挖肺了,也有说是从飞机上掉下来摔死的,总之众说纷纭。
明明以前大家伙儿都对这个横行霸道的大少爷避之不及,可真当他出事了,大家又开始惋惜他年轻的生命,肯定他的勇气不凡,以及感叹林家满门权贵吃绝了八方财运,注定要断这一缕香火还天债。
张流玉想不到那么远,他只是单单想到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的长东,不能再和这个人说话拥抱,不能再给他做饭吃,此生永远都不能再有交集……一想到这些,他就痛苦得要活不了了。
这场车祸并没有给两个当事人带来什么严重伤害,季枫能下地走路以后就来看了张流玉,他迟来的告诉了对方事实并非是旁人讨论的那样。
他说林长东半年前参加了一个越南的边境任务,但是在任务执行过程中出意外了,而组织也对他的遗体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搜寻,不过什么也没有找到,经过勘测判断,尸体大概率是被河水冲走了,并且不排除已经被水中生物分食的可能。
张流玉精神恍惚,一连住了大半个月的院,身体实在没检查出什么要命毛病后师父就带他回了家。
回到班里后,张流玉依旧不太能生活自理,饭都是师父喂的,整个人总之就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根本不像个人。
林长东的死像一锤致命打击,一锤把何家班的精气神都打散了,班里每个人都很抑郁,但谁也不敢在张流玉面前表露出来,就连和林长东三个字同音的字,他们也是避着说的。
但是他们不说,总有嘴欠的说,张流玉精神最混乱的时候,老是坐在何家班门口梳头,放学路过的小学生不知道上哪听来的谣话,一个两个的就跑去惹他,骗他说林大公子回来了,正在河边发大钱呢。
张流玉也傻,也真的跑去看。
要不是有人及时发现,他估计要走到水里去,后面祝骁和梁晖上学校把惹事的小孩都告了一顿,才没有人再敢来骗他。
而起初,大家也没发觉张流玉有什么不对,他除了不记得吃喝,还成天坐在门口流眼泪梳头发以外,大家都觉得这些只是他还没办法缓过来的表现,直到半个多月过去了,他们才发现张流玉是不会说话了!
大伙儿急得又是把人送医院又是找偏方的,但什么用都没有,张流玉就像成了师妹那样,完全哑巴了,甚至什么呜呜哇哇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耳鼻喉科说治不了,要看心理科,看了心理科,心理科又说这种情况要靠自愈,但是在自愈成功之前,注意别让他先疯了。
师叔说这就是得了癔症,后来他打听来了一个治愈之法,师父听了二话不说直接就背着张流玉上了山,早晨背去,下午又背回来,这么做说是带他去跟山上道观里的天师学说话,就这样坚持了两个礼拜,张流玉嘴里终于有声音了,虽然也只是哭声。
何权青只有一个多月大就被师父捡回来养了,但他那天是此生第一次见着师父哭。
三哥就坐在堂屋门前嚎啕大哭,师父也掖着声音哭,一边给三哥梳头一边哭。
这天哭完没多久,张流玉就恢复了清醒,不过是很突然甚至很不现实的那种清醒,由于太过于神志正常,大家又怀疑这是他假装出来的清醒,要么就是真疯了。
因为张流玉说自己要去越南找林长东。
他们问他怎么找,他说国内有条河叫归春河,归春河从国内流入越南迂回一圈又回到中国,而镇子前面那条喜鹊河是归春河的分支,他只要一直往西走就可以走到越南,他走到河水那边就可以找到林长东了。
大家一听,完了,这肯定是真疯了。
“往西走怎么可能会到越南呢?越南越南,越南在我们的南边啊三哥。”祝骁哎哟一声。
“水从东来,相反的往西走不对吗。”
“你这也没依据啊。”
张流玉看着手中那张地理课本上撕下来的世界地图,不死心道:“有依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耐心附和问:“什么依据。”
“就是。”张流玉抬头傻傻苦笑,像是在开玩笑一样轻松说:“人生长恨…水长东啊。”
【📢作者有话说】
关于43分开十年的时间问题:
这个是由于一点遗憾造成的,不是我为了虐而虐,因为写《陈桥下》的时候,第一章43就已经分开五年了,而且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让43重逢He,写了一半了都还默认43是注定的be,等到我开始动摇,并且终于决定让4复活回来的时候,陈桥下里的43时间线就已经过去十年了,如果我知道要写这一本,我肯定不会舍得让他们分开十年的,写《陈桥下》的时候,如果有人劝我复活四哥早点就好了,那么我一定只会让他们分开个五六年…因为我发现十年确实是太长了。
那句诗里的恨≠恨=憾,所以这个局面其实也是一个“恨”的体现,这本书就是一个“恨生(憾生)”的结果,毕竟很多事情就是这样,遗憾无穷。
第49章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师父和大家都不支持张流玉出远门,更何况是出国,但张流玉很执着,说什么也要去,他还把自己的小金钗卖了作为路费。
出发前一天晚上,何权青来找他,并把一叠散钱递给他说,三哥,这是我这个月出狮挣的,你去把四哥找回来吧。
张流玉后来确实也去到越南了,不过也只是在边境走走。
这是他打听来的:在防城港有个叫东兴的地方,那儿和越南就隔着一条河。
从桐林去东兴也不算太远,几趟车换乘下来也就一天,张流玉就这样不顾大家劝阻独自出发了。
到那儿以后,隔着一堵高墙铁网,他看到北仑河对面的越南,他想过去,可是他没有护照,就算是一日游也得办个旅游签。
张流玉第二次去东兴是一个月后的事,那时他已经办好了护照,并熟练的找到旅行社顺利拿到了一日游的签证过了口岸。
然而只有一天时间什么也做不了,张流玉毫无头绪的在芒街里瞎走了一天,晚上口岸还会关闭,在关闭之前他就不得不回来了。
在回程的火车上,张流玉看到有个影子很是眼熟,等他看清楚了,他也没敢去和师父相认。
虽然后来回镇上时,他和师父已经坐上了同一辆大巴,但两人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