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熟门熟路地领着林夏,穿过山货商城里略显拥挤的通道和琳琅满目的摊位,径直来到深处一家门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货品摆放井井有条的店铺。还没进门,她便扬起声音,带着熟客特有的轻快招呼道:“刘姨!来买东西啦!”
柜台后面,一位约莫五十多岁、面容和善、头梳得一丝不苟的妇人闻声抬起头,正是店主刘姨。她看到南风,脸上立刻绽开热情的笑容,眼角堆起亲切的细纹。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南风身边那位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的陌生男人身上时,笑容明显顿了一下,眼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打量。
“南风来啦!”刘姨站起身,目光在林夏身上飞快地绕了一圈,又回到南风脸上,语气里带着长辈式的关切和直白的探询,“这位是……你对象?”她的眼神在南风和林夏之间来回,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南风坦然地点点头,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嗯,刘姨,这是我男朋友,林夏。”她介绍得简洁,随即切入正题,显然不想在个人话题上多停留,“刘姨,今天过来麻烦您,给我拿三份你们这儿最好的礼盒装野山参,品相要最好的,我送长辈用。另外,”她顿了顿,语气更熟稔随意了些,“再来一份自己人吃的那种高级山参,老规矩,要一年份的!留着煲汤。”
刘姨的注意力被拉回生意上,脸上重新堆满笑容,一边利索地应着“好好好”,一边转身走向里间储藏室,动作麻利,显然对南风的需求了如指掌。她很快捧出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又从一个单独的小冷柜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仔细的、稍小一些的包裹。
她一边熟练地检查、封装,一边像拉家常似的对南风说:“南风啊,这份一年份的……还是老地址,给秦先生寄过去?”她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已是多年固定的流程。
南风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解释:“嗯,麻烦刘姨了,地址您那儿有。价钱算好微信我就行,我给您转账。东西先拿走了,不耽误您生意。”
“好嘞!你就放心吧,保管给你挑最好的,包得妥妥当当!”刘姨笑呵呵地应承,手脚麻利地将礼盒装进一个厚实的大手提袋里。
南风正要伸手去接,身旁的林夏已经自然而然地向前一步,稳稳地接过了那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袋子。“我来。”他的声音不高,动作却不容置疑,将袋子轻松地提在手中。
“好,好!那你们慢走啊!”刘姨连声应着,目光却依旧含笑追随着两人。她站在柜台后,看着南风很自然地与林夏并肩,看着林夏提着东西、侧耳倾听南风说话时专注而体贴的姿态,又看看南风脸上那份不同于独自前来时的、更松弛安然的神色,这位阅人无数的店主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欣慰。她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脸上的笑容愈温柔慈祥,目送着这一对格外登对的年轻人融入商城里熙攘的人流,消失在拐角处。
冬日的午后阳光透过商场巨大的玻璃幕墙,洒下大片却缺乏温度的光斑。从山货商城带来的、属于山林草木的清冽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南风轻轻吸了一口室内的暖空气,转向身旁提着沉甸甸山参袋子的林夏,眼眸清澈,语气里带着自然而然的筹划:
“林夏,虽然都说昆明是春城,但冬天的湿冷侵入骨髓,其实也不好受。”她微微侧头,思考着,“正好现在在这儿,我们去商场,给你妹妹林灿挑一件像样点的高档毛呢大衣吧?她个子高挑,气质也好,穿大衣肯定出彩。”
林夏停下脚步,低头凝视着她。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身上那件米白色羊绒大衣质地虽好,但边角处细微的磨损和略显陈旧的款式,无声诉说着它已被主人穿着多年。他心头微软,抬手为她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鬓,声音温和:“给林灿买,当然好。不过,”他顿了顿,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她大衣的袖口,“你也顺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给自己也添一件新的?”
南风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快,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她拉平自己的衣襟,拍了拍:“我衣服够穿,这件很暖和。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她伸出纤白的手指,一样样数着,眼神专注得像在核对最重要的清单,“得给林灿把大衣买好,还有,必须给我爸妈和南雨,每人挑一件充绒量足、保暖实打实的羽绒服。”
她的语平稳,却透着深思熟虑:“我妈身上那件羽绒服,还是我毕业拿到第一笔像样稿费时给她买的,穿了快八年了。她总说还能穿,舍不得扔,可保暖性早就不比当年,绒都结块了。”说起妹妹,她语气里多了点无奈的宠溺,“南雨那丫头,买衣服只看款式,尽是些华而不实的淘宝爆款,看着光鲜,薄薄一层根本不御寒,绒也飘,穿一阵就塌。至于我爸,”她叹了口气,“他那件黑色的长款,是我四年前回家过年时硬给他换上的,当时看着还行,现在估计也不顶用了。回云南之前,这些都得置办妥帖,我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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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娓娓道来,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最寻常的家务事。然而,这份事无巨细的周到,这份将家人冷暖时刻挂在心头的习惯,像一根细微的针,轻轻刺痛了林夏的心。他看着她阳光下显得近乎透明的侧脸,想起南爸酒后那番关于她独自扛起债务的感慨。这份周全背后,是多少年如一日默默担当养成的本能,是把家人放在自己之前的、深植于骨髓的温柔与责任。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将提着袋子的手换了一下,空出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坚定地握住了她有些微凉的手,将她整个手包覆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好,都听你的。”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全然的理解与支持,“我们去挑。”
商场里暖气充足,人流如织。南风目标明确,步履生风,林夏则提着袋子,稳稳地跟在她身侧,如同最可靠的守护者。
为林灿挑选大衣:
在精品女装区,南风的目光掠过琳琅满目的衣架。她没有去看那些设计繁复的款式,而是径直走向经典简约的毛呢大衣区域。指尖拂过不同面料,感受着厚度、垂感和细腻度。她取下一件剪裁利落的炭灰色中长款,转身在林夏身前比了比(兄妹身材有相似之处),又仔细看了看肩线设计。“林灿需要一些正式感,但私下又爱玩爱动,这件炭灰色稳重不失时尚,双排扣设计也大方,长度也合适,不影响活动。”她甚至考虑了昆明偶尔的温差,这件大衣内搭毛衣或轻薄的羊绒衫都会很合适。她让店员取了合适的码数,仔细检查了内衬和扣子。
为南爸挑选羽绒服:
在中老年男装区,南风舍弃了所有带有夸张logo或亮面材质的款式。她选中一件深藏蓝色的长款羽绒服,面料是哑光的,耐磨耐脏。她仔细查看标签上的充绒量和含绒量数字,又用力按了按衣服,感受回弹的度。“我爸膝盖不好,怕风寒,长款能护住腿。这颜色他穿显得精神,也符合他一贯的低调。帽子是可拆卸的,方便。拉链和扣子的质量也要好,他手有时没那么灵便。”她检查得极为仔细,仿佛在为父亲构筑一道温暖的屏障。
为南妈挑选羽绒服:
转到中老年女装区,南风的眼光变得柔和而挑剔。她需要平衡保暖与美观。一件绛紫色的中长款羽绒服吸引了她的目光。颜色雅致,不显沉闷,衬肤色。版型是略微收腰的a字型,不会显得臃肿。领口一圈蓬松柔软的仿狐狸毛,增添了几分贵气与温暖。“我妈爱漂亮,喜欢和老姐妹们跳舞,这件颜色她肯定中意,款式也不显老态,保暖性好,跳舞穿也轻便。”她想象着母亲穿上新衣时脸上可能露出的惊喜笑容,自己也不自觉地眉眼弯弯。
为南雨挑选羽绒服:
在年轻时尚区域,面对那些标新立异的设计,南风却出人意料地选了一件看似“平平无奇”的乳白色短款羽绒服。款式极其简洁,几乎没有多余装饰,但面料泛着珍珠般柔润的光泽。“那丫头贪靓,白色她不会拒绝,而且好搭配。别看它简单,充绒量是这里最高的,用的是拒水绒,就算小雨毛毛躁躁溅上水也不怕。帽子够大,毛领也蓬松,能把她那张小脸护得严严实实。”她甚至还额外挑了一条厚厚的羊绒围巾和一双触屏手套,“一并配齐,省得她找借口不戴。”
林夏始终在一旁,安静地陪伴,偶尔在她拿起两件犹豫时,给出中肯的建议,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看她为家人思量时微蹙的眉心,触摸面料时专业而轻柔的指尖,考量每一个细节时眼中闪烁的专注光芒。她不是在购物,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充满爱意的“温暖工程”,每一件衣物,都是她无声而滚烫的语言。
当所有精心挑选的衣物被打包妥当,店员微笑着报出总价时,林夏极其自然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为他心爱的人分担,理所当然。
“等等。”南风的声音轻轻响起,一只手按在了他拿着钱包的手腕上。
林夏抬眸,对上她的眼睛。
南风已经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拿出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调出了支付界面。她抬头看向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清澈的、带着完成使命般轻松的笑意,那笑意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创作者的骄傲:“这次我来付。我刚收到一笔出版社结算的稿费,数额还不错,应付这些正好。”她语气平和,却蕴含着不容动摇的坚持,甚至带着点小小的执拗,“给我自己的家人买这些东西,用我自己挣来的钱,感觉……不一样。林夏,让我来,好吗?”
林夏望着她眼中那簇坚定而明亮的光火,瞬间了然。这不是疏离,不是客套,而是她独立人格的彰显,是她对自己能力的确信,更是她向家人表达爱意的、独一无二的方式。她想用自己的劳动成果,为他们构筑温暖。这份心意,纯净而有力。
他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觉得心口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充满。他缓缓收回了钱包,顺势将她那只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轻轻握住,指尖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眼中盛满了温柔的赞许与全然的理解:“好。我们南风真能干。”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柔,“我为你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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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脸上的笑容蓦地绽放开来,如冬日暖阳。她利落地扫码、输入密码,听到那声清脆的支付成功提示音,仿佛也听到了心中某块石头安稳落地的声音。
提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走出商场,傍晚的寒风扑面而来,但南风却觉得浑身暖融融的。林夏一手提着所有重物,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微凉的手指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他知道,这些袋子里装的,远不止是御寒的衣物,那是南风对家人沉甸甸的、无声的牵挂与守护,是她用自己方式写下的、最质朴深情的家书。而他,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身边,做她最坚实的后盾,守护好这个总是习惯去守护所有人的、让他心疼又无比深爱的女人。
“接下来去哪?”他问,声音融在暮色里。
“回家!”南风的声音轻快上扬,带着满满的期待,“让他们试试新衣服!不合适还来得及调换。然后……我们就可以安心地,打包行李,准备回我们的云南了。”她说“我们的云南”时,尾音微微上扬,流露出一种归属的甜蜜。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长长地投映在光洁的地面上,紧密相依。他们手中提着的,是即将送往云南的牵挂,也是留在东北的温暖。爱意如同这冬日里精心挑选的绒羽,看不见,却厚实无比,足以抵御一切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