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吹开茶沫,浅浅啜了一口。
动作优雅,带着长公主惯有的疏离仪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清晰地重新划开。
“不过是年节应酬繁杂,有些疲累罢了。”她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元澈,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有恰到好处的客气与一丝被掩饰得很好的倦怠。
“倒是劳太子挂心,亲自走这一趟。”
每一句话都在划清界限,每一个眼神都在重建屏障。
元澈看着这样的她,心底那点因除夕夜而生的、不切实际的希冀,
像被冷水浇透的火星,嗤啦一声,只余下冰凉的青烟和刺鼻的焦糊味。
他忽然想起那盘被他搁置的、带着浓烈芫荽味的饺子。
她可以送上那样的“年食”,也可以在极致亲密后,迅退回这样冰冷而安全的距离。
她总是这样,给他一点甜头,又立刻让他尝到彻骨的寒。
元澈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雅模样。
他甚至弯了弯唇角,仿佛真的接受了她的说辞。
“长姐保重凤体才是。”他拿起食盒里一块梅花酥,递到她面前的小碟里。
“这酥点是御厨用今晨新摘的梅花蕊做的,清甜不腻,长姐尝尝,或许能开开胃。”
元澈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试图去触碰那夜的话题。
就像元昭宁希望的那样,扮演一个只是来送点心、表达关心的“弟弟”。
只是,他看着她低头去碰那块梅花酥时,那微微颤动的长睫,和领口下若隐若现、已然淡去却仍留有痕迹的吻痕……
眸色,终究是深了下去。
这暖阁很暖,炭火很旺。
可两人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坚硬的冰。
元昭宁小口吃着梅花酥,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却觉得有些苦。
她能感觉到元澈目光的重量,那目光里没有了除夕夜的灼热与迷乱,只剩下一种沉静的、甚至有些冰冷的审视。
她知道,她在推开他。
也必须推开他。
暂时的冷淡,是为了让以后,显得更顺理成章。
更让他……
难以抗拒。
训狗,不就是这样么?
元昭宁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又迅压平。
不能一直给甜头,那样他会腻,会失去追逐的饥渴感。
也不能一直冷着,那样他会倦,会彻底筑起防备,甚至怀疑她的动机。
要的就是若即若离,似真似假。
让他尝过最极致的甜,再猛地抽离,给他满口的涩。
等他快要适应这涩,甚至心灰意冷时,再不经意地、看似真心地,露出一点点缝隙。
一点点……
属于除夕夜那个“元昭宁”的影子。
驯服猛兽,需要耐心,也需要精准的鞭子和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