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长宁被问得一噎,圆圆的杏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和心虚。
她撅起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告状的意味:
“我……我早就想来了!那天听说长姐晕倒,我就想立刻冲过来守着你!”
她抬眼飞快地瞥了元昭宁一眼,又垂下眸子。
“可是……可是二哥说,长姐需要绝对静养,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怕耽误你恢复。他派了人守在嘉福宫外,连母妃想来探视都被婉拒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嘟囔:
“二哥凶起来可吓人了。好不容易今早他松了口,我得了信儿,立刻就跑来了!”
元昭宁听着,唇边那抹温和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眼底的微柔被一层若有所思的沉静取代。
原来如此。
难怪这几日嘉福宫如此“清净”,除了必要的太医和宫人,再无旁人叨扰。
连后宫嫔妃都拦在了外面……
元澈这“保护”,真是做得滴水不漏,也……独断专行。
心头那点因元长宁天真热情而升起的暖意,此刻掺进了一丝复杂的凉意。
元澈此举,表面是关切她的身体,实则是将她彻底隔绝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切断她与外界可能的联系与信息渠道。
这份“周到”,细想起来,比明面上的刁难更令人心惊。
“是吗?”元昭宁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只轻轻拍了拍元长宁的手背,似是安抚她的委屈。
“太子……也是为我的身子着想。静养几日,确实好了许多。”
元昭宁话锋一转,不再纠结于此,将话题引开:
“既然来了,就多陪我说说话。宫里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她需要从元长宁这里,听到一些被“过滤”掉的信息,哪怕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谈,也能拼凑出这几日宫中的真实氛围。
同时,她也想看看,元长宁对于元澈这番“安排”,除了畏惧,是否还有别的看法。
元长宁到底心思单纯,见长姐不再追问,立刻又雀跃起来,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述近日宫中的琐碎趣闻,并未察觉到元昭宁平静表面下瞬间流转的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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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东暖阁
元澈端坐于书案后,案头堆叠的奏疏已批阅过半。
他手执朱笔,目光专注,笔下批注清晰果断。
忽地,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节奏短促而特殊。
元澈笔尖未停,只淡淡道:“进。”
一身玄色劲装的凌燕无声踏入,在距书案五步处单膝跪下,垂低语:
“殿下。”
“何事?”
元澈依旧垂眸看着手中奏疏,语气平静无波。
“暗线急报。驸马……未走官方驿道,而是动用了私人暗渠。一个时辰前,其麾下两名暗卫携密信潜入上京,避开所有明面关卡,于西市坊间辗转,最终……将一封信送到了嘉福宫,此时信已在长公主殿下手中。”
凌燕话音落下的瞬间,殿内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元澈执笔的手,悬在半空,笔尖那点饱满的朱砂墨,终究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死寂。
“嗒”一声轻响,坠落在明黄的奏疏上,裂开一小团刺目的红痕,像一滴骤然滴落的血。
元澈盯着那点污迹,视线却仿佛穿透了纸张,落在了某个更幽深、更不可测的地方。
没有立刻怒,也没有追问细节。